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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陌上烟柳成阵，正是四月的天气，惠风和暖，一行白鹭从山脚的湖畔腾空而起，直飞上天际。这是个远离闹市的地方，没有乱花迷眼，也没有金戈铁马。夷波到北朐国已经有三个月了，她探得龙君下落，在这个湖里扎根下来，湖中那块巨石是她常去的地方。白天听万家捣衣声，夜里虫蝥啾啾直到天明。这里很安全，除了四更天时有渔夫撑着竹筏驱赶鸬鹚捕鱼，其他时间没有任何人造访。她就躲在这里，每天看一看那个牵挂已久的身影，就觉得很满足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合欢说得没错，她抵达这里的时候，龙君已经年满二十了，正是意气风的年纪。她想过直接去找他，可是害怕自己这个样子会吓着他，于是静心等待，慢慢和他相识，才能让他重爱上她。

  真是奇怪，换了一世，那种熟悉的感觉也会清空，她看见他的时候忍不住脸红心跳，完全不像做过两年夫妻的样子。可能她就是为他而生的，不管到了哪里，她对他的感qíng不会消退，永远充满了激qíng。

  有脚步声传来，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她已经可以分辨了，那就是他。她心头一喜，推开巨石沉入水底，摇身潜过去，隔着厚厚的水幕，看到木码头上站着个人，日光之下一袭青布长袍，眉眼分明没有改变，专注地观察水纹，仿佛是在看她。

  她的头漂浮在眼前，散乱地编成了网，连划水都放轻了动作，希望他能多停留一会儿。水面上一声响，平静的湖水还是被击破了，一只木桶沉了下来，带来一股淡淡的酒糟味。龙君这一世是酿酒师，还好没有投身在帝王家。

  这里水桶被提了上去，那里咕咚一声，有什么落进水里，定眼看，是一把牵着红线的钥匙。她忙追上去，追到湖底，把钥匙捡回来，也未及多想，浮上水面，双手捧了上去，&1dquo;这是什么？”

  湖里凭空冒出一个人来，他吓了一大跳，但还是回答她：&1dquo;是钥匙。”

  她笑眯眯的，&1dquo;是谁的钥匙？”

  &1dquo;我的。”他怔怔道，放下桶对她做了一揖，&1dquo;多谢了，还请归还。”

  她牵着钥匙的线绳，小鹿乱撞——啊，还是他，一样的容貌和声线，夫控十级的夷波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他伸出手，看着她把钥匙放进他掌心。她的皮肤微微泛着冷蓝，指fèng间有蹼膜，像某种shou。他愕然望她，她脸上挂着微笑，海藻般的长披拂在胸前，她有尖尖的耳廓，和美丽到令人窒息的脸庞。略停顿一下，向后退开，婉转一个扭身，丰沛艳丽的尾鳍带起一串水花，那翠色的鳞在日光下萤然有光，眨眼不见了。

  夷波坚信惊鸿一瞥才会让他刻骨铭心，于是制造了一个未完待续。她现在把汉子很有一套，在他面前那么优雅大方，转头就撅着屁股扒着巨石喃喃：&1dquo;他和我说话了！说了三句！三句！这下一定记住我了&he11ip;&he11ip;会想起我吗？应该想起我才对&he11ip;&he11ip;”

  她颤抖着两手捂住嘴，没有吓着他吧？她在这里变不成人形，因为鲲鹏太大，这湖里装不下她，合欢给她开了后门，才让她还原成鲛人时候的样子。鲛人不具备攻击xing，而且她对自己的美貌有信心，他必定再也忘不掉她了，必定对她魂牵梦萦&he11ip;&he11ip;她捧心靠在石头上，觉得天很蓝，阳光也分外灿烂。

  有了个好开端，后面就顺利了。她继续等待，有时他来，湖边上有人浣衣，她不能出现，只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后来他换到傍晚，那时候暮色沉沉，正好私会。他的记xing不好，在南海时经常连自己藏的银票都找不到，这一世又多了个丢东西的毛病。她潜在水底看他，隔三差五会有乱七八糟的物件落下水，有时候是一块佩玉，有时候是一把铜勺，她总是替他捡回来，毕恭毕敬送上去，顺便叮嘱一句：&1dquo;下次要小心了。”

  可是她不知道，在别处他从来没有丢过任何东西。

  见了几次，不再排斥了，他蹲在木码头上问她：&1dquo;你是什么物种？”

  她扑了一下尾鳍，&1dquo;鲛人呀，你看不出来吗？”

  &1dquo;会织绡，能泣珠？”

  她的脸在晚霞里分外美丽，&1dquo;这些我都会。你把我带回去，以后就不用酿酒了。”

  他似乎有些心动，但还是摇头：&1dquo;你应该生活在水泽里。”

  夷波有点急，邪门儿，龙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正直了？她仰着脸说：&1dquo;你好好想想，记不记得我。”

  他凝目看她，以前做梦，曾经梦到过她。从她一出现，他就觉得似曾相识，然而细探究，又变得毫无头绪。也许美人都一样吧！他笑了笑，&1dquo;再过半个月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夷波焦急不已，&1dquo;你要到哪里去？”

  他说：&1dquo;我要成亲了，去五十里外的村子安家。”

  这是要倒cha门？她义愤填膺，她当北溟溟主的时候他都不肯入赘，现在居然要到女方家生活？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要娶别人了，这怎么行！

  她泪如雨下，抓住了他的袖子气哽不止：&1dquo;不要，你不能成亲。”

  他感到莫名，奇怪地审视她。鲛珠簌簌落进水里，她的脸上有水珠，像泪一样。他想替她擦一擦，最后还是收回了手，&1dquo;我们以前认识吗？”

  他都忘记了，她应该怎么和他解释呢？她委委屈屈说：&1dquo;你还记不记得飞浮山？记不记得那次渡劫？普化天尊的天雷击中了你，走投无路下你入了九黎壶，转世到这里。我说那些你可能觉得我在说天书，那我问你，你记不记得自己的真身？记不记得我是鲲鹏？我还有最后一招，我们可以对暗号的——小rou芽！”

  他一脸莫名，奇怪她说了一长串，他都没有听明白，只有那个小rou芽，听上去真耳熟。他细细琢磨，&1dquo;小rou芽是什么？”

  夷波腾地红了脸，&1dquo;这个不太好解释，反正你不能娶别人，因为我已经怀了你的蛋了。”

  他一惊，奋力甩开了她，&1dquo;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怀了蛋&he11ip;&he11ip;人鱼殊途，我什么时候&he11ip;&he11ip;那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