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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翔回答：&1dquo;成都应该有燕子的。你喜欢燕子吗？”

  &1dquo;嗯，妈妈说燕子总是从很远的地方飞过来生小宝宝，然后再带小宝宝回家。就像我们看到的朝圣一样。”

  左思安看着前方，没有说话，而高翔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刚才他就站在她旁边，清楚地看到她颈后的文身是一行英文：strivetobehappy。他知道这是一英文诗结尾的一句，直译起来很简单：坚持快乐，而更为含蓄隽永的翻译应该是：努力去追求幸福。他也一度非常熟悉左思安身体的每一处细节，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将这诗文到了颈后。

  可是他再一想，尽管他们有亲密到极致的时候，却十分短暂。大概只有朝夕相处、生活在一起的人，才能熟知对方每一个微妙的变化。在每一次告别与重会之间，他们都存在着大片大片的空白。就算生活在一个城市，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少得可怜。他们每一次再见面，他看到她都有些微的意外，仿佛不能习惯她在他视线以外的经历的成长。而这一次，他们已经有太久不在一起了。她由脆弱的女孩变成一个举止冷静的医生，她所生的变化，又何止一个文身是他不知道来历的。

  这时左思安仿佛感受到高翔的注视，突然站了起来：&1dquo;麻烦你帮忙看着小齐，我去叫施阿姨出来。”

  2.

  左思安敲门，但并不走进去：&1dquo;施阿姨，麻烦您出来一下，我有话跟您说。”

  施炜出来，两人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她问：&1dquo;小齐呢？”

  &1dquo;高翔带着小齐在医院前面的鱼池旁边玩，您介意我问您一个问题吗？”

  施炜疑惑地说：&1dquo;什么事？”

  &1dquo;在我爸爸病之前，您说您打算离开他，现在您怎么想？”

  施炜猛烈地摇头：&1dquo;那是在他生病之前，现在我当然不会那样做，就算他坚持要回阿里，我也会陪着他，好好照顾他的。”

  左思安无法不为之感动，她看着她，轻声说：&1dquo;施阿姨，我完全没有来bī迫您承担道义责任的意思，事实上，我理解您有双亲和小齐要照顾，负担已经很早，爸爸可以由我来照顾。”

  施炜一把握住她的手，恳切地说：&1dquo;小安，我之所以想离开，是为小齐和我父母考虑，不过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我认为他并不爱我和小齐，也不需要我们。他这一病，我明白了，至少我仍然爱着他，他也是需要我的。”

  &1dquo;施阿姨，您大概是我看到过的爱得最坚定的人。”

  施伟苦笑：&1dquo;是不是有点儿傻？”

  &1dquo;不，对自己的爱确定无疑的人，其实是幸福的。我需要跟我爸爸单独谈谈。”

  施炜去外面找女儿，左思安进了病房，看着躺在病netg上的父亲，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她苦笑一下：&1dquo;我回来一趟，只一天时间。就弄得您心脏病作加颅内出血，本来我是决心再也不说什么了。”

  &1dquo;小安，你千万别这么想，这跟你完全没关系，心脏病我早就犯过一次，颅内出血也是长期在高原地区得的高血压引起的。”

  &1dquo;这么说，您也清楚，您不能再重回阿里了，何必还要对施阿姨摆出那样一副面孔？”

  左学军默然。

  &1dquo;医生说的话，您都听到了，那也是我的处理意见。我选择学医，并不是为了经受给父亲动手术的考验，这样的事，我永远不想在经历一次。您已经逃避了我，再继续逃避施阿姨和小齐，实在说不过去。所以，您必须答应我，退休以后，跟施阿姨到内地生活。”

  &1dquo;我不喜欢广东，又闷热又chao湿。而且我已经是个老人了，又有一身的病，跟她在一起，只能让她照顾我。”

  &1dquo;施阿姨甚至愿意为您到措勤那样艰苦的地方指教支教，怎么会介意照顾您？我也觉得她离开您，肯定会生活得更轻松一些，可是她太有自我牺牲jīng神，您这一病，以她的xing格，怎么都不会丢下您的。”

  左学军的神态复杂：&1dquo;我不想拖累她。”

  左思安gan脆利落：&1dquo;这一点不用您担心，我会跟施阿姨讲清楚，什么时候您耗尽了她的耐心，她可以丢下您，我来接受照顾，绝对不会怪她。”

  左学军一下怔住：&1dquo;我当然跟不会拖累你。”

  &1dquo;那您就接受医生的嘱咐，在适合您晚年生活地的地方定居下来，注意身体，安全可以做到不拖累谁。具体生活在哪里，您可以跟施阿姨再商量，其实成都也不错，靠近您喜欢的西藏，气候跟我们以前生活的汉江市也差不多，是很宜居的城市，您记不记得以前还想让妈妈带我到这里来的。”

  提及往事，左学军也十分惆怅，突然问她：&1dquo;你妈妈还好吧？”

  &1dquo;她很好，去年还参与了南美一个水利项目的勘测，在那边待了大半年时间才回波特兰。”

  &1dquo;她一向能gan。小安，那天在工艺街，你提到电车，我突然打岔，惹你生气了。其实，我只是经常梦见我带你坐电车的qíng景。将近13年没有回汉江，再回去恐怕会迷路。”

  &1dquo;嗯，变化很大，我们住的宿舍已经被拆除重建了，1路电车还在，走的还是老线路，只是改成了无人售票的空调车。”

  &1dquo;是吗？小安，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明白，我看到你有多开心。”

  她苦涩地笑：&1dquo;可是这个开心永远都不可能像小时候我在幼儿园看到您来接我，我向您跑过去那样纯粹了，对不对？”

  提起她的童年，一时间两人都陷于沉默之中，神驰长江边那个回不去的城市。

  左思安诚恳地说：&1dquo;爸爸，别再为过去的事耿耿于怀了。我有过很多疑问、不解，可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却是从来没有恨过您。一个那样爱过我的父亲，给了我毫无缺憾的童年，我恨不起来。再愤怒、再伤心的时候，只要回想起您抱着我挤上电车的那些日子，我就想，其实我拥有的已经够多了。如果不见我能让您更好过一些，那我必须接受。您看，童年时的记忆就有这么可贵，能让一个人保持相对的心态平和，不至于太愤世嫉俗，走向极端。”

  左学军的脸色更加苍白：&1dquo;小安，我必须告诉你，我对你实在太愧疚，躲到阿里，我也从来没能逃开内心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