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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陪着，便真的是陪着，安安静静不说话在一起呆着，不热qíng，也不黏糊，就好像他们平日里的相处一样。

  第二天清晨，6廿七脸色苍白地从房里走出来，他摸着怀中十九留给他的木枝，漆黑无光的眼睛盯着石头张的方向看了许久，缓声道：&1dquo;劳驾，可否帮我刻两个木牌。”

  虽说是石匠，但木质的东西他也同样会雕一些的，只是不如石头的那样顺手。

  石头张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薛闲出声提醒：&1dquo;你光点头他看不见。”

  石头张愕然地盯着6廿七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没敢多言，只道：&1dquo;自然是可以的。”

  他在这卧龙县上住了这么多年，对6家虽说不算太熟，但是多少也打过照面，算是见过的。听了6廿七的话，也自然知道他要刻的是什么。这石头张是个熟手，木板又比石头好削，没费多少工夫便削出了两个灵牌的形状，还在两边雕了些惯用的图纹。

  &1dquo;刻什么字呢？”石头张问道。

  6廿七道：&1dquo;一个上头刻上先父6垣之位。”

  石头张照着办了，细细索索地拓上字，再一点点地雕好，而后一chuī木屑，又问道：&1dquo;另一个呢？”

  6廿七沉默了片刻，久久不曾开口。

  另一个刻上什么呢？大名么？十九年岁不足，连个正经的大名都没有来得及取上，无名可刻。而十九只是贱养的小名而已，天下千千万万个十九，入了huang泉，报上这个名，也不知阎王爷会不会错认几个。况且，他也不想刻上十九的名，好像这么一落，他那个总是冷冷淡淡不怎么理人，却又舍得将命给他的兄长就真的再也不见了。

  &1dquo;算了吧，另一个空着吧，不刻字了。”6廿七突然开口，而后将那两个灵牌从石头张手里接过来。他摸摸索索地从柜子里翻出一方布巾，不让人帮忙，兀自收了些简单衣物，又将灵牌好好地包在里头，系了个结。

  做完这一切，他拎着包裹在四仙桌边坐下，摸着木枝冲薛闲的方向道：&1dquo;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从睁眼便知道，我替十九帮你们算，只是我算得兴许没他那么jīng准。唯独请求你们一件事，帮我把十九下葬。”

  即便他再怎么不乐意依靠别人，下葬这种事也依然不是一个半盲的人可以独自完成的。

  &1dquo;举手之劳。”薛闲答道。

  石头张jiao出的那方黑布一直收在玄悯腰间暗袋里，这会儿才拿出来铺在桌上，让6廿七算上一把。

  6廿七蒙着一层淡淡雾气的眸子盯着那方黑布，在桌上洒了一抹细土，扶着木枝缓缓划着。从动作到神qíng，皆透着6十九的影子，好像一个躯壳里活着两个人一样。

  他划完，抬手轻轻摸着细土，微皱着眉沉吟片刻，道：&1dquo;&he11ip;&he11ip;我约莫还是没有十九那分灵气，只能算出那人现今所在的位置是江对岸，我能看见大约的模样，但是说不出具体方位，兴许得走到那一处才能认出来。”

  他说着，将桌上的细土重抹平，再度算了一遍，依旧是一样的结果。

  不过他对这样的结果似乎也并不意外，只拍了拍桌上的包裹道：&1dquo;若是不嫌弃我这个拖累，我可以跟着你们走一趟。”

  毕竟，这卧龙县里已经没有和他血脉相连的活人了，亲人不在，根也就断了，在哪里都是活。

  能有这么个会卜算东西来历的人同行，众人自然是乐意的。在这卧龙县已经耽搁了些许日子，总也不能一直赖着，于是他们在蒙蒙亮的天色下，将十九并着葬在6垣的坟头旁。

  6廿七跪在坟前，分别对着两边磕了三个头，而后神色淡淡地拍去一身泥土，背着灵牌，同玄悯他们一起上了路。

  他们上了客舟过江的时候，天色yīn黑，又下起了大雪。

  茫茫细雪一半落在山间的无名坟上，一半落在孤舟乌篷顶，一半落在huang泉里，一半落在红尘上，像是一场浩然的告别，既送了无名鬼，又送了远行客。

  人世间最深重的怀念和不舍，大约就是你不在了，没关系，我会变成你，带着你。

  从此岁月不扰，千山共路，万水同舟&he11ip;&he11ip;

  第三卷无涯

  第36章戏班子（一）

  安庆府和卧龙县仅仅一江之隔，在天气极为清朗的时候，站在卧龙县江边，甚至可以望见对岸隐约的山尖。风平1ang静时，摇着小舟过去也只需花上个把时辰。

  不过眼下大雪漫漫，没过半程，江上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旷天野地里只剩下了他们这叶孤舟，想要把控住方向，是一件极难的事qíng，于是这度便自然慢了下来。

  船夫是个熟人，先前薛闲他们要上坟头岛时，租的便是他的船。他约莫是个老好人的xing子，上回收了玄悯那么些银钱，总有些过意不去。这次见他们又要过江，只稍犹豫了片刻，便顶着风雪出了船。

  &1dquo;我那布包里头还裹着两壶热酒，若是不嫌弃，便分着喝点儿暖暖身子吧！”船夫摇着橹道。

  &1dquo;多谢。”

  众人嘴里道着谢，实际动手的却只有薛闲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