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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旺儿心里暗道,这好容易打点好的贺礼,怎么又换成银子了,却也不敢说什么,忙应着,使人抬了出去。

  顾程从屋里出来,瞧了眼那边大姐儿的小屋,迈脚走了进去,只见清清静静,连她平日的包袱都一并带了去,竟是连件衣裳都没留下,不禁暗道,这丫头没良心,一听要去她舅舅那里,欢喜的把什么都收拾了,这是恨不得就不回来了才好。

  思及那日,自己bī着她赌誓,心里又不免有些后悔,想着回程时去接了她,先不回府,她舅舅那边临着山,倒是有座观音堂,求子最为灵验,带着她去走一趟上一炷香,积攒个福报,顺便也求求子嗣。

  想自己这已近而立之年,膝下却仍荒凉难继,便是家里有金山银山,钻营出个前程似锦,赚的偌大家业,待百年之后,可要jiao付何人。

  他后院里二娘玉芳是陪房丫头出身,天生的小家子气,上不得高台面,且,如今自己一瞧她心里头便不中意,慧莲倒还过得去眼,只子过于稳妥,缺了些伶俐,后宅的事倒是理的清,外头应酬却少了几分机变才能,且这些年也没见有动静,其余似玳瑁珍珠两个,更不消说了,思来想去也就大姐儿最合他的心意。

  大姐儿模样好,子伶俐,嘴里厉害,心中有数,若她能生个小子,便是成不得大器,若承继了大姐儿这份伶俐,守住他留下的这份家产却不难。

  顾程自己也知道,如今他这心眼偏呢,不知道偏了大姐儿多少过去,虽知道却也没想过要正过来,他就稀罕那丫头,越来越稀罕,连带的也盼着她给自己生个儿子,只这丫头心野,这会儿离了自己不定多欢喜呢,想到此心里却有有些恼恨,恼恨半晌,忽得自己又不觉笑了起来,这才离了就开始惦记上了,真真一个小冤家。

  还真被顾程猜了个正着,大姐儿自打穿到这儿来,除了上回跟顾程去铺子里走了一趟,今儿才是第二回出门,心里不禁怨叹非常,就是蹲大狱,每天还能放放风呢,在顾家比蹲大狱还不如,顾程这个牢头看的太紧,连她的心都跟着不大自在了。

  如今好容易出来过过风,即便是天落了晚,她也不住探出脑袋去东瞧西望,一边跟坐在车辕上的舅舅说话儿,问东问西的,倒把她舅舅给逗的笑了起来,忽又觉心酸,想来外甥女自打进了顾府的门,便再没出来过了,故此这会儿瞧什么都鲜。

  李婆子却道:&1dquo;都出了城门,这会儿天也黑了,两边除了大树便是庄家地,有甚可瞧的,落晚风凉,回头冲了头,若病了,婆子可没法儿跟爷jiao代了。”

  徐苒这才放下帘子,缩进脑袋来道:&1dquo;他让妈妈跟我来,就是来监视我的是不是?”李婆子咳嗽了一声:&1dquo;爷是心里头惦记,怕姑娘淘气呢。”

  大姐儿撇撇嘴:&1dquo;莫说这些好听的哄我,他的心思明摆在这里,当谁不知道呢?”

  李婆子听她说的话甚不中听,有心反驳,又想如今大姐儿的脾,跟过去不同,心里主意正着呢,便是她说破嘴,估摸她也听不进去,心里却也不知,这到底是好是坏,若说坏,以前大姐儿那个子,这会儿不定还在那个小院里窝着呢,哪里能入爷的眼,若说坏,如今大姐儿这脾明里头软暗里却硬,可不正对上爷的,这会儿是千好万好,不定那会儿翻出来,祸福却又难料了。

  李婆子刚想到这儿,便听大姐儿道:&1dquo;外头种的可都是麦谷吧!这会儿还有些亮,竟是一眼望不到边儿,也不知是谁家的地,想来今年该是个丰收的年景了。”

  李婆子听了不禁笑道:&1dquo;信都县城外百里内的庄家田大都是咱们顾家的,都是庄子上佃户种的,到了年下jiao上田租粮食来,咱们府里才得个进项过年,如今这两年没闹灾,倒是能吃上几顿饱饭了,前几年,闹蝗灾,闹水灾,闹旱灾,可不消停着,在城里还好,外头乡屯里的种地的乡亲,可遭了大罪,卖儿卖女换口饭吃的有的是。”

  外头陈大郎听了道:&1dquo;可不是,那几年舅舅都差点饿死,也便顾坦不上你,倒让你受苦了。”说着,仿佛又有些哽咽之声,徐苒不禁满头黑线,她这个傻实在的大舅,蛮感的,一说起过去就这样,徐大姐儿过去怎么样她不知道啦,自打她穿来,还真没受过什么苦,其实顾程这厮虽渣,对她还过得去,不过总这样也不是个长法儿就是了,只她要寻个怎样的机缘才得脱身出去,如今她自己心里也没谱了。

  马车跑的快,又走的大路,一个多时辰便瞧见了大舅家的村子,她大舅家住在东边村头上,倒是近便,到了大门口,停住车马,里头陈大郎的婆娘听见响动,忙着出来,正瞧见李婆子扶着徐苒下车,一瞧这架势倒有点懵。

  徐苒站稳了,瞧见篱笆门前立着个妇人,便知是舅母,微微蹲身道了个万福,那妇人忙上前扶着她道:&1dquo;这是大姐儿?可让舅母好生惦念,到今儿才得见面,只可怜我那大姑姐儿命苦,等不及瞧见外甥女长大,就忙忙的去了&he11ip;&he11ip;”说着抬袖子摸了摸眼泪。

  陈大郎却虎声虎气的道:&1dquo;好好的,却提这些作甚,大门口站着像什么话,还不领着大姐儿进屋去,得了顾老爷恩典,大姐儿能家来多住些日子,有多少话儿,你们娘俩说不得,非这会儿巴巴的来啰唣。”

  那妇人听了,忙领着大姐儿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1dquo;倒是舅母糊涂了,欢喜上来,也顾不得外甥女远道而来,连口水都没喝呢。”

  让到屋里炕上坐下,李婆子道:&1dquo;烦劳舅太太指给我姑娘安置的屋子,好去收拾带来的铺盖家伙。”

  陈大郎的婆娘忙又立起来,领着她去了西间里道:&1dquo;当家的早说要赎了外甥女家来,这屋子打早便收拾出来预备着呢,铺盖家伙都是的,你瞧瞧还有哪处不顺意,再来告诉我。”

  李婆子道:&1dquo;舅太太客气了。”便去收拾炕上的netg褥。

  陈大郎的婆娘走回正屋来,一边走一边暗道,哪家丫头回家住还带着个婆子伺候,却一时也不得问底细,暂隐在心里,进了屋跟大姐儿说了几句话儿,便要去灶上张罗饭食。

  不想大姐儿却跟了她出来,她舅母忙着推她道:&1dquo;灶房里脏乱,你且去屋里坐着,少时便好。”

  徐苒却挽起袖子道:&1dquo;若舅母跟我这般客气,外甥女心里如何过得去。”说着便进去烧火造饭,弄的陈大郎的婆娘有些手足无措。

  陈大郎瞧见斥她一声道:&1dquo;外甥女又不是外人,见外什么,让她去,我倒是还没吃过一顿外甥女造的饭呢。”

  听了这话儿,徐苒心里不觉一热,这傻实在大舅是真把她当亲外甥女一样了,说话儿行动都透着那么亲。

  徐苒进了灶上,李婆子便来帮忙,陈大郎的婆娘倒没事gan了,只指给家伙物件米面菜蔬等物,在一旁瞧着大姐儿利落的刷锅炒菜,不大会儿功夫,便收拾出几个齐整菜来,又烙了几张饼,放在锅台边的篮子里,锅里下了些谷米熬上,让李婆子瞧着火,跟舅母两人把菜端进了屋去。

  李婆子瞧着大姐儿利落的身影儿,心里暗道,若说这会儿的大姐儿,却又跟过去一般无二了。

  ☆、39

  却说老徐头听了他婆娘的话儿,心里头说不上欢喜还是恼恨,当初哪成想大姐儿那个赔钱货还有如此造化,既得了意,怎不知顾坦家里,好歹儿自个是她的亲爹,家里这儿都快揭不开锅了,她倒好,成日吃香喝辣穿金戴银,过的好不自在个日子,真真一个没良心的丫头。

  却又想大姐儿小时那个闷子,问十句答不得一句上来,说呆傻也不呆傻,就是少了十分的机灵气,怎么打也没用,让人瞅着她就来气,后娶了石氏进门,生了大宝,更有些瞧不上那丫头,正巧顾家来人说要买,便早早的卖了,换得几两银子,却不想这么个闷丫头,能勾上顾老爷,若真想他婆娘说的,被顾老爷纳进府去,从今儿往后,家里还愁什么银子使唤,不尽有的是。

  明儿一早去了先寻她要些银两家来,把铺子重整治了开将起来,只因手里头没本钱,进不得好木料,白瞎了一个好好的买卖,却荒的连个人影儿都不见。

  心里头打了多少如意算盘,这一宿竟是都没怎样睡,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便起了身,石氏也忙着起来,伺候他洗脸吃了早饭,打点了一身稍齐整的衣裳,送着他出门去了。

  这徐老头心里头惦记着银子,脚下如风,平日里需半个时辰的脚程,只三刻钟便到了,到了顾府大门前,瞧着那高高的青石台阶上,两扇朱红大门,不免心里有些怯,暗里琢磨,别是那鸿宾楼的掌柜戏耍他婆娘,打了这么个没影儿的谎,不然,这么长日子,怎也没见大姐儿往家里捎个一字片语的信儿呢。

  忽想起,他婆娘还道见了陈大郎,且顾家老爷身边的旺管事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十分礼敬的样儿,想来不差。

  定了定神儿,好容易鼓起了勇气,刚要上去叫门,却听吱呀一声,大门从里头敞开来,耳边却又听得骡马牲口嘶鸣,老徐头这才瞧见,自己一扪心思就奔着大门去了,却没瞧见大门外不远,早有车把式牵了牲口出来正在那里套车呢,令有几匹青骢神骏也早拴在了一边,这会儿套好了车,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车踢踢踏踏的行到门前,就见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老徐头溜着墙根摸近些,瞧见脸儿,可不正是旺管事,顾老爷身边伺候的心腹小厮,在这信都县里谁不识得他,正要上前搭句话,却听那旺管事对着门里头道:&1dquo;抬稳当了,都给我小心着,若有个闪失,爷的板子可不是白搁着好看的。”

  只见两个小厮一对,抬着两只贴着封条的大箱笼出来,抬到马车上放好,老徐头暗道,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正赶上顾老爷出门。

  正想着的功夫,旺儿却走了进去,不大会儿功夫,便见顾老爷一身行装从门里头走将出来。

  再回过头来说说这顾程,昨儿送着大姐儿走了,转回头瞧见玳瑁,先头是动了些兴致,进的院去瞧见空落落的屋子,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却又想着既应了,不好不去,便qiang打了jīng神进了后院慧莲房里。

  周惠莲早早梳洗打扮了。在门前候着了,见他到了。忙笑着迎上来道:&1dquo;爷如今却成了稀客了,这些日子不登奴的门,奴心里头惊怕,还道是上回哪里不妨得罪了爷,心里恼恨了奴呢。”

  顾程听她这话说的酸,倒不禁想起大姐儿来,平日他若进了后院,甚或出去吃酒家来,哪回不得吃她几句酸话,虽是刺他的酸话,偏又说的极俏皮逗儿,让他想恼都恼不得,每每只抱着她,堵上她那张小嘴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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