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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页（第2页）

  程谦呆了片刻，一跺脚，把苏先生脑袋上那三只角又按回脑袋里：&1dquo;就依先生！捧砚去唤李妈妈，把大姐儿领来见往来堂客。”复向苏先生一揖。

  苏先生道：&1dquo;她虽忙，这几日功课停了，于今遇上正事，也要她抽空儿来，我与她讲讲何为五服。老安人母家尚有老亲，如何行止，她须知道。”

  程谦也应了：&1dquo;有劳先生。”

  当下去领玉姐来。

  玉姐止猜到母亲有事，万不想曾外祖父却是先走。她幼时与程老太公相处时日较秀英更多，自有一番孺慕之情在，在她心里，合家上下第一亲近的便是程老太公，程谦且要排到第二，余者方是分与旁人。

  因知她兄弟没了，玉姐心中躁，家中人人有事忙，止一个朵儿随她左右，总在几个院子里走动。程老太公去了，她便趴在寿木旁，看着程老太公静躺于内，忍不住踮着脚，伸着要够他的脸。

  李妈妈错眼不见，一转头玉姐半截身子已倾到棺木上，李妈妈一口气憋在胸中没敢吐，捞起玉姐退后五步，脊背抵到了柱子上，方呼出一口气来，脸色煞白地道：&1dquo;我的好姐儿，你要吓死妈妈哩。可不敢惊着老太公，就叫他安安生生走罢哩。”口中念念有词。

  玉姐于&1dquo;生老病死”四字，只知其意，感触未深，一步三回头，叫李妈妈领到秀英床前。

  秀英正挣扎着要起身，叫程谦拦住了：&1dquo;老安人已病倒，你好生将养，休教她再挂心才是。你这般，走不两步便要人扶回来哩。”秀英道：&1dquo;我倒想安卧静养哩，我再躺下了，倒好指望谁去？你好歹是七尺男儿，舅爷家女眷来，断没叫你应酬的道理。”

  程谦道：&1dquo;苏先生方才寻我说话哩，说可使玉姐去。也不用她多说甚，叫李妈妈带着，她总是个主家，也好过你这般躺着与人说话。”

  秀英恨恨捶床：&1dquo;偏我动不得。”心内把梅香并余家十八代祖宗咒了个遍，却因得林老安人嘱咐，不与程谦作。

  不一时玉姐到了，见秀英这般，心上前道：&1dquo;娘，你休要起来，且歇罢，有甚事，只管支使我来。”

  秀英纵刚强，也不由落泪：&1dquo;你个小人儿，能做甚？”因目视程谦，程谦将身俯下，对玉姐道：&1dquo;玉姐渐成大姑娘了，爹娘有事要你办哩。”玉姐道：&1dquo;爹，你说。”

  程谦道：&1dquo;过一时，叫李妈妈并朵儿与你一道，见往来客人，你只管迎她们，与她们作礼。我领你见苏先生，苏先生自有话教你。”

  玉姐点头道：&1dquo;我省得。”又上前将秀英往床上一按，扯了被子与她盖上。她年幼力小，秀英成年女人所盖被褥颇沉，坠坠难以拖动，只挪了数寸。秀英无奈一笑，抚玉姐头顶道：&1dquo;我自家来，你去见你先生，要听先生的话。”

  玉姐点头，由着程谦抱去见苏先生，因见程谦步子极快，便也不挣扎要自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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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先生那里，早把五服等须讲解之文章一一理出。见玉姐来，乃对程谦道：&1dquo;事急从权，这书是循序渐进不得了，我先拣眼下用得着的与她说，休问懂与不懂，且强背下来罢。”

  程谦斜眼见平安儿扒在门旁，与苏先生作揖，道：&1dquo;先生作主，我去前头看着。”

  苏先生念玉姐年幼丧亲，尽力把口气放缓些儿，道：&1dquo;我先与你讲这五服之礼与丧仪，你自家且硬记了，无论懂与不懂，记下再说。有甚想问，事后再问。”见玉姐颇晓事，并不胡搅蛮缠，苏先生也自欣慰，只有些疑虑：这一老一小颇投缘，因何不哀戚？

  不由问道：&1dquo;你太公不禄，合家哭泣，你也当哀戚才是。”

  玉姐道：&1dquo;哀戚？”

  苏先生渐生不快：&1dquo;你太公生前疼爱你入骨，如今他去了，你为何一丝难过也无？从此天人永隔，再不得相见，你不想念么？”

  玉姐听&1dquo;再不得相见”一句，一时失神，呆立当场。

  李妈妈忍不得，忙道：&1dquo;先生，姐儿还小哩，不懂这些个。小孩子眼净心眼，不晓事便罢，说破了，吓着她。”

  苏先生见玉姐怔怔出神，心中也是不安，急看李妈妈抱着玉姐来哄。玉姐迷迷登登回到头来：&1dquo;先生说，我听着哩。”李妈妈恐苏先生再说什么话来，急急辩道：&1dquo;姐儿甚都不懂哩，方才还伸手往寿木里够太公，吓煞人！姐儿，过一时有客来，姐儿要哭，他们便觉姐儿伤心了。”

  苏先生看她样子与平日不同，不敢再提，又觉李妈妈之语大有深意。却思时间紧急，不得细究，忙把那五服与丧仪说来与她听：&1dquo;各地风俗有异，总脱不了这些&he11ip;&he11ip;”

  程老太公于玉姐为曾外祖父，若非程谦入赘，她当另有一种服法，如今她亦姓程，便依为孙子为曾祖父服便，服齐衰五个月。玉姐要做之事，便是日日在林老安人卧房外正室里枯坐，专等吊唁之人上门。为便举哀秀英也挪与林老安人同室，于房内加张床。

  玉姐与前堂迎客，与人还礼，亲近些的，便迎进内室见老安人与秀英。又有何氏仗义，时不时往程家来帮看，因问秀英：&1dquo;这些个人，我看你家厨下有些乱哩。”秀英道：&1dquo;这老的老、病的病，玉姐能前头支应已是难得，又哪里顾得了厨下？左右不过丢些碗碟、费些柴米，帮闲儿的偷些酒食，钱受罪罢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