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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感只是预感,这世间虽然真有一些人,他们靠命数去向老天换道,是谓不惜命,用天道赋生换取世道轮回的短暂一瞥,值与不值,谁又能说得清楚,因为这一瞥无论看清与否看长与否,都不完美,看清了,便看得短,难以预料后事如何,看长了,则看不清,模模糊糊又做得何种评说?
温不乐从来不信命数换观世判星的诡道,温轲随他师父,自然也不信。
不惜命者尚且看得模糊短暂,无法断定,温轲一介武夫,何来预感成真之说?
刘原站在少年身后,他憋得很难受,也很认真,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偷了一柄灿鸿的男子并没有把两人引向青州盗匪的聚集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处靠近西齐的当铺,温轲二人刚跨过门槛,正瞅到其貌不扬的赤荧摆在案上,白苍苍的老头子一双枯手来回抚摸,嘴上说着这剑如何如何难看,眼中却是绽放出别样的光彩。
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温轲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瓜娃子居然二话不说,策马奔走了几个时辰,直接要将灿鸿给当了。
这么贪财你咋不偷两柄,偷三柄,全拿去!?
很浅显的道理,他可拿不动。
男子眸子凝在老头身上分毫不动,怎会察觉原主在后,见老头纯心耍鬼,不满道:“遭老头,你买是不买,说句话,本大爷时间宝贵,可不能耽误太久!”
“小三子,你可别诓我了,这些年下来你偷的东西还不是仰仗我给买的,别人不知道你,我可是心知肚明。”
三子全名郑三,原是闽州燕国人,儿时生得唇红齿白,惹人喜爱,杂班师傅见了便收之为徒,沿着闽上陇卖艺为生,自幼习武,身手倒是有些,不过未出锻体,杂班散了后终日无所事事。
前几年忽然听闻青州边境灭匪大会召集侠士,恰好流落西齐靠青州的小镇,心中七上八下,最后倒决心一试,谁知大多侠士都不值一提,他也就心安理得。
郑三入班就有偷鸡摸狗的毛病,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根子,人道是环境使然,龙母三迁为何?他郑三生在燕国出了名的贼手坝子,燕国人常把蚌川称作贼蚌,久而久之,觉得蚌字不合,于是改成贼坝,听着顺口,蚌川偷手听着贼霸贼霸,也乐得如此。
在心底儿,郑三把这偷财的毛病归结于子承父业,也算是留了父母的家业,顺了香火。
他在杂班喜欢耍几个把式后绕到人群中,顺些身外财物,日子久了,这手便越灵活,自几枚铜钱开始算起,所偷之物形态越来越大,最厉害的一次是在西齐,他当时也就个十四五的少年人,一声不吭,居然偷了悬在公子哥腰间的佩剑。
当年杂班赚的钱就那么多,见郑三出手愈阔绰,开始心中狐疑,后算总账,一分不少,班主便整日观察,几日下来自然晓得其中缘故,郑三鬼头得很,心细如针,知晓此事后拿些钱财便往班主袖口推。
杂班也就是个九州周游的花架子,过一地换一地的把式,班主心眼明透,左右权衡,觉得这般甚好,于是便不管郑三。
那剑可不得了,光是剑鞘就有十三颗南海祖母石,全身滚金造型精美,饶是现在想起,郑三还是啧啧不已,毕竟是入行后赚得最多的一次,当然,班主也没少分,其他人见郑三花银子越大手大脚,只当是郑三乃是班主的私生子,怒不敢言。
不过那时候的郑三已经分不清杂班和顺手牵羊这二者,对他来说,哪个才算是入行。
偷的次数多了,加上不曾被现过,郑三的心和胆子也就噌噌上涨,但也让他更加谨慎。
听了当铺掌柜的话,郑三自然不敢耽误太久,虽说灭匪大会中大多都与他一样,顶破天是个锻体满境的平凡武夫,从军易死,入镖难存的,这些人倒不值一提,可今日那一高一矮,一少一青两个侠客行头扎眼,说不准便是实力了得的家伙,若是被找到,名头散了,万夫所指还不算,吃不了兜着走才是关键。
听闻陇州何处有个惩偷的古怪法门,斩了双手,叫他作不得,想到这里,郑三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公子,我去拿回来,再教训他一顿。”
刘原轻声道了句,出腿便要去抓那郑三肩头,却被温轲侧身拦住:“这家伙看来是个惯犯,这老头也知道其中交易,参与其中,也算是一丘之貉,我倒要看看他们靠我这把剑能赚到多少,等交易完了,我们再从中作梗,叫他俩儿剑财两空。”
看温轲面上波澜不惊,可听语气该是心头气急,青年忍住笑,低道:“公子高见。”
少年原本想拿回灿鸿,顺手教训一顿,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般计较倒落了身份,为了这等小事便同一个无名小卒有来有回,并非乌潭弟子该有的作态。
温轲撇嘴,寻思着终究是失了颜面,怎么说也得讨些回来。
却不知定下这么个法子,也算是损人利己,最后逃不出与小人斤斤计较的圈子,可少年归少年,哪里想得到更多?
言罢,温轲转身便走,刘原投步跟上。
走在街上,垂臂少年轻声道:“阿原你跟着这两人,若是二人分开,你便跟着不带灿鸿的那一个,找个适当的机会把他敲个精光。”
“公子要继续往灭匪大会去?”刘原先是接受吩咐,见温轲独自一人朝边境走,不由问道。
温轲笑道:“虽然与我之前猜测的情况差了太多,可我还是觉得这个灭匪大会有问题,所以打算看看去,还有,今日拿剑指着我的那个青年身手不错,对我许以重利,我怎能不去管管他。”
“那青年身手再厉害,也三拳难敌四脚,我们走了挺久了,公子不觉得他已经死在板刀锋下?”
少年转身迈开步子,缓缓道:“群起攻之,一人对敌时,如果够聪明,照面选择最厉害的那个领头,只要败了他,剩下的,摧枯拉朽而已。”
背着剑匣的刘原伫在原地若有所思,回神再看,温轲已是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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