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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她夢到黃沙漫天，孤煙落日，邊疆塞塞。八百將士血濺沙場，馬革裹屍。

沈皎緩緩睜開眼，「其實，我並不是生來體弱，我兒時隨父在邊關，身強力壯，能提刀能爬杆。有一日敵軍將我掠走，為逼迫父親投降，阿爹為大義忍痛一箭射殺了我，好在我胸口的玉佩替我擋了一箭，可當我再次醒來時，阿爹和八百將士全死在了雁山。」

那時的沈皎只有八歲，她醒來時雁山屍骨累累，她一個活人與八百多具屍體共處了七天七夜。

雁山的夜晚很冷，她蜷縮進死人堆，穿著將士的衣服，但還是敵不過寒風。

雁山的白天很熱，熱到屍體加腐爛，爛肉白骨，腐臭圍繞整座雁山。

她精神模糊到逼近野獸，餓了就吃屍體的腐肉，渴了就茹毛飲血。

沈皎，她是瘋過的。

話本子裡寫，沈家三小姐是從那之後受打擊，自才身體嬌弱。

可誰都不知她是在屍山上，活生生逼瘋，活生生覺醒的。

等到第七日雁山上太陽升起時，模糊幾近瘋狂的神智清醒，她才明白自己不過是話本子裡的歹毒人物。

有個叫系統的人告訴她，她是個炮灰。起初年幼的沈皎以為那是來救她的天神。

可天神告訴她，她是個意外覺醒的bug，要清除，意思是殺掉。

是年僅八歲的沈皎，雙膝跪在白日滾燙的沙石上，磕了一日的頭，曝曬與撞擊下，她的皮膚與腐爛的屍體無異，鮮血淋漓，肉中見骨。

那個自稱為系統的天神，才允許她在這個世上存在。

但代價是終生不得為自己活，順應劇情的命運，接受被利用被唾棄的一生，一生為襯托推動主角團而活，直至被他們消滅，悽慘地死亡。

沈皎應下了，至少可以活十八年。

可如今沈皎掐指一算，再過幾日她便及笄了，她的生命僅剩三年。

6之慈小心翼翼將沈皎放至床榻，替她脫下靴子，沈皎四仰八叉躺著，隨後又抱住床欄嘴裡咽咽嗚嗚含糊。

少女眼皮緊閉，眼尾沁出淚水，小臉紅撲撲，醉醺醺。

「阿慈，我不想死。」

6之慈慢條斯理給她蓋好被子，「小姐吉星高照，會長命百歲的。」

「你騙人！」沈皎借著酒勁發起脾氣，她腿一蹬，一下子踢開被子直起身，雙拳一下下捶著6之慈胸口。

「我真是倒霉透頂了，我好怕痛，我不想被劍刺死。」

可小姑娘的拳頭打在人身上軟綿綿的，就像是貓撓一樣。

沈皎抬眼，眼神迷離，淚光如波光粼粼的湖面，她雙手撐在6之慈胸口，抿了抿唇道：「我是不是打痛你了。」

6之慈搖頭，輕聲道：「沒有。」

「你肯定是騙我，怎麼會不痛。」

沈皎抬了抬手，6之慈的骨頭真硬，她的手都捶紅了。力是相互的，於是她按住6之慈的胸口揉了揉。

「我給你揉揉，你不要介意我打你，你原諒我好不好，不要計我的仇。」說罷還要學著小滿安慰她的方式，湊近頭呼氣。

6之慈目光一愣，他扶住沈皎瓷娃娃般的腦袋，嘆了口氣。

「我不痛，我也不介意，更不會記小姐的仇」

屋外煙花升空，絢爛綻放，映照在沈皎呆呆的眼中，少年沉默許久，慢慢吐出四個字，「永遠不會。」

沈皎憨憨一笑，轉而閉上沉重的眼皮，小滿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似是在勸她和醒酒湯。

她懶得喝，她只想大醉一場，美美睡一覺，於是意識逐漸模糊陷入酣睡。

翌日清晨，沈皎才後悔昨晚沒喝那醒酒湯，她頭痛欲裂，整個世界天旋地轉的。沈皎揉了揉腦袋嗓子沙啞，「小滿，我頭好痛，嗓子也好痛。」

小滿探了探沈皎的額頭，慌道：「壞了，小姐這是發燒了。」

「小姐等著，我這就去叫郎中。」小滿提起棉被裹住沈皎，便往外跑去。

沈皎眨了眨眼，睡眼朦朧，她想起昨日好像與沈治那兔崽子打了一架，隨後便醉倒有人背著他回去。

好像是6之慈，真荒唐，她好像還夢到自己把6之慈給捶了一頓，真是不要命了，不過還好是夢，夢裡的6之慈才會說不記她的仇。

沈皎抬眸，窗外暖陽泄下，常青松葉隨風動，一個有些化的雪人佇立在院子中。

沈皎揉了揉眼，不是幻覺，難道是她昨晚喝醉了跑出去堆的，又或是小滿那丫頭為哄她開心，特地堆的。

於是在小滿慌忙領著郎中進來後，沈皎張手給了小滿一個擁抱，「小滿你真好，回頭我讓嬤嬤給你做你最愛吃的叫花雞，還有桂花糕。」

小滿一頭霧水，她不就是叫了個郎中麼，但見小姐如此喜愛自己，小滿昂頭道：「小姐，這都是小滿該做的。」

門吱呀一開，6之慈低頭端著瓷碗進來，「小姐，您的薑湯好了。」

沈皎點頭道了聲「嗯。」想到昨晚那場夢她便心虛，她目光輕輕一掃，忽然注意到6之慈手紫紅斑駁，應是凍瘡，她每次堆完雪人便是如此，阿娘不讓她堆，故才如此珍惜雪人。

沈皎道：「小滿，你將昨日郎中配的凍瘡膏拿來分給6阿慈一盒。」

小滿拿來凍瘡膏，有些不情願，她對6之慈有些偏見，一個小廝怎受得上夫人特地讓郎中用幾十味藥材調得凍瘡膏，那是小姐這種金貴之軀才用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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