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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主任摔了一次眼镜，他说：&1dquo;这是诬陷！听证会是我主持的，参加会议的专家全是国内一流的心外科教授，每个人都是学术权威，我们这些人，是区区几十万可以收买的？我们这些人几乎都是科室主任，每天经手的医药费都是百万甚至千万！一个医药代表，行贿几十万，就能收买我们这些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可是公安局却不能不引为证据，因为那位医药代表说送的全是现金，所以没有收据，只有他自己能作为人证。

  方主任在配合公安局调查的时候，都气得笑了：&1dquo;他说送我们心外科几十万，你们就相信他真送了几十万？那他要是说送我们心外科几千万，甚至几个亿的现金呢？你们当警察的，就任他这么空口无凭，血口喷人？”

  聂宇晟的律师则更是厉害：&1dquo;只有人证这不形成证据链，我的当事人非常优秀，不仅在专业领域有非常高的造诣，而且家境优越，再说听证会当天他在做手术，没有出席，你们觉得，一位上市公司的继承人，连对继承自己父亲价值百亿的公司都没太大兴，按照证人的供词，行贿总金额才几十万，我的当事人事后顶多能分到几万块，他会被区区几万块收买？警察同志，我倒建议你们侦察一下这位证人，看看他为什么做伪证诬陷我的当事人。对了，庆生药业虽然是东远的第二大股东，但庆生集团一直试图控股东远，而我的当事人并不愿意将东远拱手相让，他和庆生药业有利益冲突，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庆生这是栽赃！”

  但对方引导舆论的能力非常厉害，每天都在各大论坛帖，避重就轻，煽动网民的qíng绪。因为看病难确实是不少人遇到过的，所以人人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论官方说什么，都被认为是推卸责任，甚至还有人往医院寄带血的针管做威胁。

  聂宇晟十分沉着，他一边处理公司的日常事务，一边还抽出时间，去见了方主任。方主任那脾气自然又大骂一通网上颠倒黑白，外行乱说话。但是又无可奈何，医院尤其心外科的正常工作几乎都无法开展，许多安装心脏起搏器的病人，都拒绝手术。

  &1dquo;他们这不是害病人吗？心脏起搏器是绝对安全的，是可以挽救很多病人的，现在这些人都不肯做手术了，到时候延误病qíng，病人死了算谁的？”

  从医院回来，聂宇晟下了一个决心，他自己上网注册，就在最大的网络论坛里，公开自己在美国心理诊所的全部病历。他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说，只说了一句：&1dquo;请国内权威的jīng神科专家鉴定，我是否jīng神状态正常，是否有资格从事临netg工作。”

  方主任知道这事之后，打了个电话来大骂他：&1dquo;网上那些人都是疯子，你还招惹他们gan什么？”

  果然，帖子出去不久，起初还是很正常的回复，甚至也有jīng神科方面的医生出来，说看病历，他只是轻微的抑郁症。但不久就被水军给彻底地刷掉，无数回复都只是漫骂，说他就是神经病，这个病历就是想逃避刑事处罚，因为医疗事故和受贿如果被证实是真的，他就应该被判刑。

  一连数日，聂宇晟的心qíng都是很沉郁的，没有人相信他，哪怕他说的是实话，哪怕网上也有一部分人相信他说的是事实。但理智的声音总是少数，更多的是所谓的网络bao民，除了漫骂，除了人rou搜索，什么也不相信。

  舒琴打来电话，劝他删帖，说：&1dquo;你没有任何回应，反倒好些。你有回应，这些人该更起劲了。他们都是拿钱帖的，何必跟他们较劲？你这样公开自己的病历，除了将自己的隐私曝光，没有任何用处。”

  聂宇晟说：&1dquo;我一直以为公众有基本的道德观和底线，可是这几天我很失望。”

  &1dquo;网络是匿名的，人人都有潜在的bao力因子，因为在网上，每个人说话都可以不负责任。而且很多上网的人，在现实社会处于弱势，所以他们才在网上肆无忌惮地泄，获得一种心理满足。你是富二代，又是医生，仅此两点，足够让很多人对你戴有色眼镜了。”

  &1dquo;我已经不是医生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1dquo;身败名裂，还有人说最好中国恢复凌迟，可怕吧，这些人自以为是道德的法官，动不动审判别人，却不肯低头稍微审视一下自己。不过这些都是网络公关公司的煽动，我相信大部分人还是善良和理智的。”

  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方主任终于忍无可忍，接受采访的时候对记者说：&1dquo;我在手术室里站了三十年，从起初的月工资十几块，到现在月工资也不过几千块。这些年救活的心脏病人，没有几千人也不止几百人，我没有拿过病人的红包，没有收过药代的钱。临了到了今天，却因为一个病人的意外死亡，对我，对整个心外科，喊打喊杀。网上那些人这么能gan，让他们来救人，让他们来拿刀子给病人做手术好了。”

  结果晚上的时候，这段采访被一个网民一句话噎回去了：&1dquo;我批评一台冰箱不好，难道还要我自己学会制冷？”

  很多人都在底下拍手叫好，说这个回复jīng彩。方主任却心灰意懒，对聂宇晟说：&1dquo;我学医十几年，国家委派我到西德，当时其实有机会留在国外不回来，却觉得自己不能没有良心，所以一拿到学位立刻就回国，想着把最先进的技术带回来，治病救人。我从普通的心外科医生，一直gan到今天，原来在他们眼里，几十年勤勤恳恳，只以为我是一台冰箱。冰箱有血有rou有思维吗？我是个人，人就应该有自己的尊严，不能被视作没有尊严的机械。”

  &1dquo;老师&he11ip;&he11ip;”

  &1dquo;我老了。”方主任说，&1dquo;原本还打算gan几年再退休，现在觉得，还是早早退了吧。实在忍不住，想要做手术过过瘾，就去私立医院，给有钱人治病好了。公立医院，挣得少，加班多，出点事还成天被人威胁，算了吧。”

  &1dquo;老师，当年您教过我一句话，学医十年，病人最重。”聂宇晟说，&1dquo;我离开医院，是迫于压力，我喜欢在临netg工作，我觉得最高兴就是抢救病人成功。老师，您教过我，抢救没有其他捷径，就是坚持，坚持，再坚持！您现在这样放弃，跟放弃抢救有什么区别？我不会放弃，如果有机会，我会回到临netg！老师，也请您别放弃！您救活过的病人，人人都感激您，这些病人的家属，也永远感激您。您做过的事qíng都是有意义的，请您千万别放弃！您是我的老师，我希望终有一天，可以回到医院，回到心外科，我希望终有一天，可以再替您做助手上手术台，抢救更多的病人！”

  方主任沉默片刻，终于笑了一声：&1dquo;臭小子，没有看错你！老师答应你，在心外等着你，你得回来，其他的一助跟我搭档，都没你顺手。”

  聂宇晟也难得笑了笑：&1dquo;别提了，当年第一次替您做三助，我把拉钩递错了，被您骂得啊，背心里全是冷汗，下了手术台好久，腿肚子还在抖。”

  方主任已经完全忘记了：&1dquo;还有这回事？不可能吧，我就记得你上完第一台手术之后，我跟别人说，聂宇晟真不错，手稳，心细，真是个好苗子。对了，明天平平复诊，你千万别忘了。你带孩子来，我给孩子看，伤口qíng况怎么样？”

  &1dquo;挺好的，恢复得很好，每天洗完澡，我给他搽碘酒的时候都观察过，应该没什么问题。”

  &1dquo;那就好。”方主任嘀咕了一句，&1dquo;还有，护士长叫你请吃饭，全科室的计划生育奖金，医院真给扣了。”

  听主任说了这句话，聂宇晟终于知道，方主任的心qíng算是缓过来了。他跟方主任又聊了一会儿，才去看孩子。孙平已经睡着了，这几天都是他带孩子睡，谈静虽然反对过几次，怕孩子闹得他睡不着，但孩子跟他亲热得很，就要跟他睡，谈静也只好由他去了。

  第二天下午，谈静本来是要跟聂宇晟一起带孩子去复诊的，但恰巧这时候孙志军打电话来，说：&1dquo;你把离婚协议拿来吧，我签了。”

  谈静没想到他突然做出决定，于是问：&1dquo;那你要多少钱？”

  &1dquo;见面再说。”

  谈静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又担心他反悔，于是去跟聂宇晟说自己要去跟孙志军签离婚协议，只能他一个人带孩子去复诊了。

  聂宇晟一直不跟她说话，听到她这样说，也就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哄着孩子换衣服，因为孙平一听说要去医院，就不乐意。最后聂宇晟向他千保证万保证，只是去给方爷爷看看他伤口长得好不好，绝对不打针，孙平才高高兴兴，爬上汽车的后座，坐到自己那个儿童安全坐椅里面。

  谈静想想还是带了现金和支票去见孙志军，她担心孙志军再次狮子大开口，说一个自己没法接受的数字，又担心孙志军出尔反尔。一路上都担心，等回到从前租的房子里一看，房子里竟然收拾得整整齐齐，孙志军甚至还做了三菜一汤，见她回来，还跟她打了个招呼：&1dquo;坐，电饭煲坏了，我用高压锅焖的饭，结果焖夹生了，刚才又重弄，估计再有十几分钟就好了。”

  谈静看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怀疑，说：&1dquo;不用了，我吃过了。”

  &1dquo;咱们的分手饭，你也不吃一点？”

  谈静想了想，到底还是坐下来，却没有拿筷子。孙志军拿起筷子尝了一下炒jī蛋，差点就吐出来：&1dquo;呸呸！真咸！几年没炒菜，连盐多盐少都不知道了。”

  谈静把筷子放下，说：&1dquo;要不我重炒一盘去。”

  &1dquo;好吧，你炒吧。”

  谈静炒了盘jī蛋出来，看厨房的地下还搁着两个土豆，于是洗洗切成丝，又炒了个酸辣土豆丝，这才一起端出来。孙志军尝了一口，说：&1dquo;还是你做饭好吃。”谈静静静地等着他吃完，今天孙志军也没喝酒，盛饭的时候还问她：&1dquo;你真的不吃一点儿？”

  谈静摇摇头，孙志军稀里呼噜吃完了饭，尤其谈静炒的那两个菜，吃得gangan净净，连汤都倒在碗里，拌饭吃掉了。把筷子一搁，拿手擦了擦嘴上的油，对谈静说：&1dquo;拿来吧，我签。”

  谈静问：&1dquo;你要多少钱？”

  &1dquo;不要钱。”

  孙志军很慡快地说：&1dquo;当初我帮你，又不是图钱。再说了，这几年你伺候我吃，伺候我喝，还帮我还了不少债，我再问你要钱，也太不爷们了。”

  谈静愣了一下，孙志军看了看那个离婚协议，问：&1dquo;有没有？”

  谈静掏出来给他，他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又说：&1dquo;今天日子不错，我们去街道，把离婚证也给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