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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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怒与悲（第1页）

木灵族人心里都清楚容顾二人的来意，族人们都对二人十分信任，于是也不多说废话，鲁弘四直接就拿出了一块头盖骨来给二人看。

那头盖骨只是人头顶的那一块，并不是完整的头骨。边缘有碎裂，像是被劈砍下来了似的。与常人不同的是，那头盖骨的顶端有一支小犄角，而本该对称长着另一支犄角的地方，如今却是一个窟窿，那支犄角孤零零地躺在头盖骨的旁边，底端有被折断的痕迹。

老头儿捧着头盖骨一脸悲戚，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还是真保三叹了一口气，小声向容顾二人解释道“这是真斌二的头骨，鲁四叔的长子。”

当年那场以取乐为目的的屠杀，其实比容北和顾知谦想象的还要惨无人道。

当年那些有钱的老爷们拿那些被捉住的木灵族人打赌，赌他们的犄角到底是不是自己长出来的。而验证这场赌局输赢的方法极其残忍血腥，他们命手下像拔河一样地从木灵族人的头上拔角，非要把那与头骨长在一起的犄角拔下来证明它其实是粘上去的不可。

后来见实在拔不下来，头盖骨都快给揭开了，角还是取不下来，老爷们又开始想其他的办法了。凿子、锯子、斧子......还有明晃晃地剔骨刀，这些本不该用在人身上的工具，全都一股脑儿地向木灵族人袭击过去。被撬开脑壳的，被直接锯掉半个头的，甚至还有被剃掉脑袋上的皮肉的......整个院子登时就被那喷涌而出的鲜血铺满，所有富丽堂皇的装潢都蒙上了一层血光，就连空气中都充斥着细密的血雾。

而那些木灵族人在遭受这一切的时候，都还是活着的，健全的，有知觉的。

被捉住的木灵族人，没有一个逃脱了惨死的命运，就连幼小的孩童也不能例外。

人间地狱，天昏地惨，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而后来的樊天，看他那样子也是想将那些有钱老爷们的残忍把戏都来上一遍的，只是囿于当时身处府衙，不好做得那么过，因此只是命衙役们将那些前去告状的人控制起来。而樊天自己则是拿了一把羊角锤，等那些被抓住的木灵族人都被杀死之后才开了瓢剃了皮肉，可能是怕他们的惨叫声太大从府衙中传出去被人听见吧，不过至少这些木灵族人死前没遭太多罪。

而真斌二的头盖骨，是真保三逃跑的时候来了个回马枪，出其不意拼了老命才抢回来的。

多年过去，当初的惨烈血腥，真保三如今已经能够平静简短地讲出来了。可即使如此，也足以将听者的心高高地揪起来了。

有几个木灵族人忍不住哭出了声。

鲁弘四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振作了起来，“当年被追捕的时候，大家都跑散了，被抓住的多是一些老弱妇孺。如今我们这里有人在那一场浩劫之中丢了儿女的，也有死了父母兄弟的。小老儿的运气还算不错，多亏了真老三还抢出了这块骨头出来，如今小老儿多少还能有个寄托。而他们，那真的是想收尸也做不到啊。”

顾知谦和容北的心里都不是滋味儿--这些可怜人，看着同伴们死去只能庆幸他们死前没遭太多的罪，抱着自己儿子的头盖骨却还说自己的运气不错......

他们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这种事都值得庆幸，连这种惨剧都算得上好运了。

“只要有机会，我们一定会把他们的尸体带回来。”一向都表现得漫不经心的容北此时也难得的一脸认真。

“等那些人都被一网打尽，官府一定会想尽办法从他们嘴里问出你们家人的埋葬地点的。”顾知谦也向木灵族人保证。

“噢，这倒不用。”鲁弘四摇摇头，“我们有留族人在益江府暗中监视的，就是为了守护族人的尸骨，那些丧尽天良的东西就把尸体埋在他们的院儿里了。”

“你们还有人暗中监视？”顾知谦担心，“你们就不担心那些人再次被现被追杀吗？”

真保三轻轻拨了拨自己头顶的厚厚的头，“不怕，那几个人都有些畸形，他们都不长角的。除了不会迷路以外，与一般人也没啥区别。”

顾知谦和容北闻言，都默默地看了看对方的头顶--原来不长角的才是畸形啊......

“我们留人在那里，就是为了防止那些畜生转移尸体。不过他们在益江府盯了这么久了，那些畜生确实是没有转移尸体的，我们族人的尸骨就埋在他们用来取乐的院子和益江府衙之下，只是我们没有办法把他们带回来。”鲁弘四苍老的声音透着一股苍凉。

顾知谦点头，“给我们，也给汪大人和柴大人一点时间，这次我们一定能把他们都带回来。”

这次的谈话全程都有贞华堂的弟子们在一旁记录，后来在鲁弘四的坚持下，木灵族人们还都按了手印，以证明这些文书的真实性。一片鲜红的手印按在这记述着血淋淋的往事的纸上，整份证词仿佛都散着当年的血腥味。

汪栋从顾知谦的手里接过那份证词的时候，就仿佛闻到了血腥味。

容顾二人除了带回这份证词以外，还带回了真斌二的头盖骨和真保三。

汪栋叫来老仵作曹衡去检查那块头盖骨，他自己则是看着那份渗血的证词，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汪栋喃喃自语“生了这种事情他们居然还能说得出幸运这种话......”

“比起其他死者的家属，鲁弘四好歹还有他儿子的一片头骨；比起那些被折磨至死的人，起码死在樊天手里的人是死后才受到的折磨；比起那些死去的人，现在留下的都可以成被称为幸存者。”顾知谦从贞华堂回来后，眉头就一直没有松过，“现实太苦了，他们不在这苦中努力地找出一丝甜来，又要怎么支撑着自己继续活下去呢？”

汪栋叹气，手中这薄薄的几张纸，此时却仿佛有千斤重。

曹衡检查完了头盖骨，这次倒是一改以往一句话拆成八句说的温吞性子，言简意赅地总结道“这犄角跟头盖骨完全是长在一起的，一般人的头盖骨都是平滑的，而他们的头盖骨却向上生长了一部分，犄角与头盖骨完全就是一个整体，没有任何接缝。而这个从头骨上脱离的犄角......”曹衡拿起那支犄角，指着断裂的地方给他们看，“这是被人生生撅断的，可能凶手是想把这角拔出来，但是这角本身就是头骨的一部分，哪里拔得出来，后来就撅断了。这里，”曹衡给他们展示犄角根部凹凸不平的地方，“这里还带出了一点头盖骨。至于头盖骨，是被人用锤子或者凿子一类的工具从整个的头骨上敲下来的。目前只有这一小片骨头，因此我无法判断这些伤害究竟是在死者生前还是生后进行的。我能看出来的就这么多了。”

曹衡突然说话这么利索，让容顾二人和汪栋都有些反不过味儿来。

曹衡看那三人没有反应，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苦笑一声说道“木灵族人的惨剧简直人神共愤，只要还有一点良心的人，听闻了他们的遭遇估计都会被气个半死。从这一小片头盖骨，我就已经可以窥见当年惨状的一隅了，很难想象死者的家属们这些年来是怎么撑过来的。话说难听点，别说是对人了，哪怕就是个畜牲，你也不该这么残忍地对待它呀！我老曹就这点本事，已经尽了全力了，还希望大人们能早日破案，将凶手绳之以法，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就该活剐他个三天三夜才能解恨！”

曹衡验看了真斌二的头盖骨，此时正被这惨绝人寰的场景冲击着，说出来的话也冲动了些，可是这些话却正正好地说到汪栋的心坎儿里了。汪栋无比郑重地向曹衡点了点头，“一定的。木灵族人已经告诉了我们其他当年的死者的埋尸地点，老曹，到时候还要辛苦你们仵作班的人了。”

曹衡也郑重地冲汪栋点头，“义不容辞！”

曹衡走后，顾知谦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其实仔细想想，这件事除了残忍之外，还是有一些不同寻常之处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反常之事却往往都是破案的关键。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让自己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冷静地分析才能彻底击破对方的丑恶嘴脸。

容北和汪栋此时也正在气头上，但是谁都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容北仔细回想木灵族人讲述的细节，确实有一点很是奇怪，只是当时他刚刚听完了那个经历了人间绝惨还无法为族人收尸的故事，后来的谈话他都气得没怎么在意了。只是容北是个什么人啊，如今经顾知谦一提醒，他立刻就想了起来，“对啊，那些畜生杀了人，怎么还把尸体就埋在自己的脚下呢？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我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处理尸体，那一定是有多远就埋多远的。且不说他们怕不怕冤魂厉鬼因果报应这些事情，单是自己的脚底下天天都躺着这么多的死人这一点，就够让一般人脊背凉的了吧？”

“对啊，这确实不合常理。”汪栋强行压下怒火，甚至觉得自己的嘴里也要像柴智晖一样起大泡了，“要说他们一开始把尸体就地掩埋是为了暂时的隐藏，这还能说得过去。可是后来有机会却也一直不移尸，这就有点奇怪了，难不成是忘了自家院子里还埋着那么多尸体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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