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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九 雅格（第1页）

看着成片成片的卫士倒在叛军的圆木下，雅格眉头也没皱一下，战争总是会有伤亡，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最终取得胜利，死一些人又有何妨。活了一千多年，雅格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的战争，看过不计其数的生生死死，在他的眼里，人的生命脆弱无比，自己随便动动手指头，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转眼就化为枯骨，生存在这个世上的人和蝼蚁没有太大的差别，唯一值得在意的，是这些生命消失得有没有作用。那些被圆木压倒、撞飞的卫士，他们伤亡的作用就在于消耗叛军的圆木。

指挥从正面进攻的西角大亚看着卫士们像扑火的飞蛾一样往上冲，焦急和痛心都写在了脸上，他站在半山腰，不断回头往雅格所在的方向看，希望雅格能够把杀伤力极大的武器推上来，尽早减少卫士的伤亡，但期盼来的只有催促进攻的击鼓声，一阵急过一阵。

与西角大亚同样焦急的还有霍多头领，他带领的拉旺士兵遇到了和昨天一样的顽强抵抗，大大小小的石头仿佛山崩一样从山顶滚下来，砸得士兵们只能像猴子一样在乱石中躲避后退。看到拉旺士兵后退，山顶的石雨就停止，一旦拉旺士兵起冲击，无数的石头又扔了下来，拉旺士兵只好又蹦跳着跑回来。霍多头领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西侧的巴尔头领也好不到哪里去，叛军躲在山顶凸出的石头后面，一旦高里的士兵冲到射程内，就立马射出一阵火箭，被射中的高里士兵哇哇大叫着在地上翻滚灭火，幸运的是叛军的桐油已经用完，他们没有像昨天正面进攻的卡洛卫士一样陷入火海之中，但想顺利冲到山顶也不可能。

卡洛大军的伤亡在不断增加，雅格身后的大亚们在小声嘀咕，感叹卡洛大军又一次损失惨重，疑惑雅格大摩师为什么还不把新式的武器派上战场。但没有人敢到雅格面前说，谁都惧怕雅格总大摩师的权威和那根法杖上的蛇。大亚们看着脸色平静的雅格，对自己进行宽慰，死的又不是自己的手下，何必太在意，得罪了总大摩师，免职、削去贵族身份都还在其次，弄不好九族都被牵连，那就太不划算了。

雅格把大亚们的嘀咕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根本不在乎，甚至乐于听这些大亚们在背后猜测，这样才能显示出他的神秘莫测，才能让所有人不仅是因为他总大摩师的头衔，更是由于对他运筹帷幄的崇敬。

雅格的眼角不经意瞟到了身边的圭彻，这个被免职的前骑兵大亚对鸡冠岭上的战事非常关心，他从卡洛军队开始进攻直到现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山上，眼神里充满了焦急。

“你在担心今天进攻失败吗？”雅格慢悠悠地说道。

圭彻楞了一下，急忙躬身回答，“圭彻不担心，尽管现在看起来叛军占了上风，但我们卡洛军队有总大摩师坐镇指挥，肯定能攻占鸡冠岭。”

雅格微微一笑，“尽管我知道你是在奉承我，但你说的的确是实话。”

终于，轰隆隆的圆木被卫士用生命消耗殆尽，现不再有圆木滚下，步兵们吼叫着往上冲，很快就遇到了森多藤甲兵组成的人墙。一直被打压的卡洛卫士在愤怒的驱使下，径直朝着人墙冲过去，卫士的木盾和藤甲兵的藤盾撞击到一起，犹如滔天的巨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山顶的两军出震天的吼声。

雅格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战事的展正如他所料，卡洛军队迟早会攻上鸡冠岭。

木盾和藤盾如角力的斗牛拼尽全力往前顶，卡洛卫士的铜戢在人缝中插进去，森多的长枪从滕盾之间刺过来，双方的短刀不断朝着对方的头顶劈下去，兵器相碰的声音，受伤的惨叫声和闷哼声，完全掩盖住了各自用于激励战斗的皮鼓声，此时激战的双方都不许要什么激励，倒下的同伴，飞溅的鲜血，痛苦的嚎叫就是最好的激励。

山下的卡洛军队还在绵绵不断地往山顶上涌，从藤甲兵身后忽然射出了漫天的箭雨，森多的射手根本不用瞄准就把无数利箭倾泄到了蜂拥而上的卡洛军队中。

卡洛军队实在太过拥挤，卫士们手里的盾牌没来得及举起，箭雨朝着头顶落下来，无数的卫士就这样倒下。战鼓擂得更加急促，已经登顶的卫士被顽强的藤甲兵挡住，不能再向前推进，山坡上倒下一批被箭射中的卫士又涌上来一批，仿佛搬家的蚂蚁大军，前面的淹没到了河里，后面的还不断往前进。

乌云压得更低，秋风更紧，凌厉的风中夹带着针尖般的细雨，肆无忌惮地刺到每个人脸上。

雅格终于抬起他的手，“把石炮推上去。”

一辆辆像倒扣米斗的石炮战车被推了出来，这是卡洛军队明出来最新型武器，架设在战车上的横杆可以投射出上百斤重的石头，射距离远弓箭。

正在朝着山顶挺进的卫士们立马给战车让开了道路，十几辆战车由马拉人推，缓缓爬到了半山腰。推车的卫士用石头顶住要往下滑的轮子，其他卫士合力往横杆一端挂着的网兜里装石头，另一拨卫士则拉着横杆另一端垂下来的绳索。待网兜装满石头，拉绳的卫士一起力往下拉，横杆撬动网兜，呼的一声就把网兜里的石头弹射出去。

霎时间，一块块大石头朝着山顶飞去，砸到了由藤甲兵组成的人墙上，立马就把几个刀枪不入的藤甲兵砸得血肉模糊。石头越过人墙，落到人墙后的射手队伍中，叛军的射手怎么也想不到会有像头一样大的石头从天空砸下来，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大石头砸中一个射手后，带着惯性又把另一个射手压成了肉饼。

藤甲兵人墙一旦被砸出缺口就失去了整体防御的力量，卡洛军队从缺口冲进去，不断扩大着缺口，人墙很快就淹没在卡洛大军的浪潮中。东西两边的高里和拉旺军队面对的抵抗顿时减少，两个部族的士兵吼叫着也冲上了山顶。

眼看着鸡冠岭将要彻底被占领，雅格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看看阴沉的天，此刻天空已经飘起了毛毛细雨，如细针般的雨丝被秋风裹挟着扎在雅格唯一露在外面的手上，让他感到一丝寒凉。战局已定，现在雅格关心的是挑起这场叛乱的四个罪魁祸——盘果、德莱、还有两个大摩师。

雨越下越大，细密的雨丝不消片刻就打湿了所有卫士的衣衫。当抬着雅格的躺椅来到鸡冠岭山顶时，天地间已经笼罩在烟雨之中。山顶上到处都是尸体，各种临死前痛苦的表情，瞪大的眼睛，咬紧的牙齿，都定格在这一刻，卡洛大军和叛军的鲜血共同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很快，追击叛军的西角大亚从返回到雅格面前，“启禀总大摩师，叛军已经逃窜。”

雅格的眉头皱了起来，“叛军头领盘果和德莱呢？”

“叛军分散逃跑，属下不能确定叛军头领往哪个方向逃窜。”

“尼楚和布隆呢？”

“大军攻占鸡冠岭山顶时并未见到两个大摩师。”

雅格的两条眉毛几乎扭到了一起，他从躺椅上站起来，踏上盘果曾经站立的那块大石头，恼怒地看着尸横遍野的山顶。这两天叛军的顽强抵抗让他深信盘果会战斗到底，没料到却跑得比兔子还快，让雅格感觉握紧的拳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现在虽然占领了鸡冠岭，雅格但却感受不到一丝胜利的喜悦，倒像是被盘果戏耍了一样。

雅格猛然转身，“西角大亚，巴尔头领听命。”

西角和巴尔快步走到雅格面前，双手抱拳躬身行礼，“请总大摩师下令。”

“你们向北追击叛军，现叛军头领和大摩师务必活捉。”雅阁严肃的声音从脸上的黑布后面出来。

“遵命。”西角和巴尔立马翻身上马，带着兵朝山下奔去。

“米争大亚、霍多头领听命，你们朝南追击，现盘果等人后也必须活捉。”

米争和霍多急忙跨上战马带兵朝东而去。

“登蛮头领听令，你向西，朝着森多大寨的方向进。”

下达完所有命令之后，雅格背着手伫立在风雨中，脚下是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一个个战死的卡洛卫士瞪着眼睛，张开的嘴似乎还在出临死前的呐喊。雅格的目光从一具具尸体上扫过，眉头越皱越紧。他现在山顶的这些尸体中，大多数是卡洛的卫士，叛军付出的代价小得多。仿佛卡洛大军一冲到山顶，他们便立马撤退。

雅格的心里咯噔一下，这场叛军仗损失的兵力尚不足十分之一，他们完全可以再次动反击，为何要撤退得如此干脆。盘果到底在搞什么鬼？

雅格抬起头，前方起伏的山峰在雨雾中朦胧得不像真实存在，看着这些若隐若现的山峰，雅格忽然明白了盘果的计划，在人数悬殊的情况下，先是利用鸡冠岭的地理优势，给卡洛大军来了个下马威。为了避免和卡洛大军的正面决战，叛军果断后退，卡洛大军必定乘胜追击，这样就被引入叛军熟悉的森多境内，然后实施逐个消灭。盘果要在森多的茫茫深山中和十万卡洛大军捉迷藏。

想通了的雅格不再恼怒，相反却觉得非常有意思，千百年来，他然又孤独地活在这个世上，无论是面对战争还是玩弄权谋，从来没有吃过亏，这也让他觉得相当无趣，就像一个力大无比的勇士，一直做着搬运的苦力一样，枯燥乏味。今天这场仗看起来是吃了亏，但却激出了雅格浓厚的兴趣。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叛军这只老鼠准备怎么应对十万大军的围捕，一定非常有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