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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了胤禛的声音。两人都是练过武的,自然早就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只是胤祺有意要当着他那个四哥的面问,huang天霸便也没跟着避讳,转过身淡淡一笑道:&1dquo;分治不是说说那么容易的,自前朝至今,江南诸多势力盘根错节,有官,有商,有土豪士绅,有52书库。原本都是缠在一起的一团乱麻,若是一刀斩断,少不得要伤筋动骨,引起不小的反弹。可若是想要慢慢的理清解开,又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分得清楚的。”
胤祺靠在舷边,含笑望着自个儿这个四哥听得认真专注的神色,却也不由在心中暗暗地点了点头——雍正朝重吏治,其次钱粮,与这一位四阿哥自幼对吏治财政的高度敏感无疑是分不开的。这一次他主动把自个儿这个四哥扯了出来,叫他陪着一块儿提前去找曹寅,就是为了先找机会给他四哥练一练手,也好为日后行事时多积累些经验。
胤禛虽于人qíng一道难免生涩疏离,却在吏治上极有天赋,只听huang天霸提点了几句便已醒悟过来,忙郑重地俯身称谢。huang天霸对自家徒弟这个清冷寡言的小哥哥的印象居然也颇不错,耐心地将他扶起,又对着一旁的胤祺浅笑道:&1dquo;我看你这些个兄弟里,只有这一个最像样子,你们两兄弟若是能相亲厚、互相扶持,总要比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好得多。”
&1dquo;师父眼力惊人,徒儿佩服。”
胤祺诧异地听着自个儿这个一向单纯的师父居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却也是不由真心实意地拱手应了一声——自家师父自然是不会知道日后的事儿的,可偏偏就看中了自个儿这个目前还几乎平平无奇的四哥,莫非当真是这心中没多少杂念的人,看人才反倒是最准的?
&1dquo;少在这里拍我的马屁——起风了,还不快回舱子里头歇着去。”huang天霸笑着摇了摇头,照着自个儿这个小徒弟的后脑轻拍了一巴掌,领着这两个半大的孩子往船舱里头走去,&1dquo;你那忽雷太极的心法可还日日练着呢么?到了第几层了?”
&1dquo;日日练着呢,桩子站到无极桩了,内劲在第三层。”
胤祺应了一声,却也觉出了些凉意来,拢了拢披风快步走进了舱里。贪1ang早已先他一步进了门,倒好一杯热茶塞进他手里焐着,等人都进了舱子便关了外门,将东西利落地收拾齐整:&1dquo;主子,都在外头冻了半晌了,等歇会儿再换衣裳吧。”
&1dquo;不急,我可还没觉着累呢。”胤祺笑着应了一声,摘了披风递给他,又捧起那杯茶一口一口地抿着,&1dquo;师父,我可还不知道呢——这江苏跟安徽的巡抚都是什么人?在上头光看曹大人的信儿,都忘了江南还有别的官儿管事了&he11ip;&he11ip;”
&1dquo;江苏巡抚叫汤斌,是个刚正不阿、爱民如子的好官,学问也好,你若是去了,定要寻个机会见他一面。安徽巡抚是京官外放的,叫佟国佐,才到任了不两年&he11ip;&he11ip;怎么,这人你认识么?”
胤祺微蹙了眉轻轻摇着头,眼里却已带了些凝重的思索——这两个人他都没见过,可名字却都听着耳熟。那位江苏巡抚汤斌大概很快就会得皇阿玛的赏识,被调回京中去做太子的老师,而佟国佐这个名字&he11ip;&he11ip;
&1dquo;四哥,你可听过么?”
望向一旁同样面色微变的自家四哥,胤祺屈指轻轻叩着桌面,将手里的茶盏搁在一旁。佟国佐他不认识,但佟国纲、佟国维这两兄弟他却熟得很——佟图赖的儿子,孝康章皇后的弟弟,他们那位刚过世不到一年的先皇后,可就是这佟国维的亲闺女。名字像到了这个地步,又是京官儿,要说不是一家人,他都不信这世上竟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儿。
&1dquo;虽不曾听过这人,却只怕也定然与佟家有关。”胤禛微微摇头,思忖着缓声道:&1dquo;五弟,佟家人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he11ip;&he11ip;四哥不知你究竟要去做什么,可无论如何,一定要处处小心,免得着了他们的道儿。”
&1dquo;四哥放心,我心里头有数。”胤祺点了点头,又探身握了他的腕子笑道:&1dquo;今儿咱们俩一起睡,我跟你细说说咱要做的事儿。佟家那边弄得稀里糊涂的,我也不好意思过去露面儿——倒是四哥你跟他们关系匪浅,不如安徽那边儿你来帮着我弄,咱双管齐下,争取把这差事办得漂亮点儿。”
虽然心里依然难免觉着这十来岁的娃娃cao心国家大事实在是早了些,可一想起自家皇阿玛十二岁的时候连儿子都有了,胤祺却也没了什么脾气,只能老老实实地入乡随俗,接受了古人这种近乎揠苗助长的成长度——既然所有人都不觉着一群半大娃娃出来做事儿有什么不对的,那也就只好没什么不对的了。反正大清的皇子阿哥们十四五岁就得成亲开府,古人云&1dquo;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家都齐了,国自然也得赶紧治才行。
这小船不比龙船的舱子多,只有一个主舱、两个副舱,其中的一个副舱还是用来搁东西的。主舱的地儿小,huang天霸指定是要跟着兄弟们一块儿睡副舱的,所以这一间也就给了他们这几个半大的孩子住。几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huang天霸就起了身准备下去巡察,又嘱咐两个孩子不可熬得太晚,便快步出了门去招呼兄弟们。贪1ang本想跟着一块儿出去,却被胤祺一把扯住了衣裳:&1dquo;你也跟着跑出去做什么,咱不还得一块儿商量法子呢么?”
&he11ip;&he11ip;??
贪1ang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又朝一旁的四阿哥瞄了一眼,无奈地凑近了自家的小主子,压低了声音道:&1dquo;主子,您跟四阿哥好好在一块儿待着,属下总不好添乱&he11ip;&he11ip;我就在外头守着,您要什么就招呼一声,啊。”
&1dquo;哪儿来的那么多规矩,快铺netg说去。”
胤祺笑着扯了他一把,自个儿快步过去闩了门,又从盆里捞起浸了温水的帕子抹了把脸:&1dquo;出门在外讲究不了那么多,咱就别闹得那么麻烦了。四哥,你也快来抹把脸,咱换了衣服歇下再说。总归这netg铺也够大,咱学古人来个围炉夜话,倒也见风雅闲儿&he11ip;&he11ip;”
&1dquo;围着手炉么?”胤禛听他说得有,难得轻笑着调侃了一句,也转向那个仿佛与自家五弟总是形影不离的神秘少年侍卫:&1dquo;五弟说的是,总归这儿又没有御史整日盯着我们的错处,也不必讲究那么多,就一块儿歇下吧。”
&1dquo;是。”贪1ang只得勉qiang应了一声,却依然怎么都觉着自家主子这话儿听着别扭。再看看这兄弟两人一脸正直坦dang的神色,忽然就没来由的生出浓浓的羞愧来——不愧是皇室血脉,自幼受的教育也纯正,不像自个儿脑子里装的杂七杂八那么多,好好儿的一句话,愣是叫自个儿听出了那说不出口的意思&he11ip;&he11ip;
左右都是些个半大娃娃,胤祺也没生出什么避讳的念头,随手投了帕子递给自家四哥,便快步走到边儿上取了衣服替换。他不大喜欢那冰冰凉的丝绸睡衣,又加每回睡前都要练一阵子的功,索xing就直接叫人拿细棉布做了一套如前世一般的练功服,不止穿着舒服,偶尔还能耍一耍帅,自个儿对着镜子飘逸一把——只可惜到现在都还没遇着那种趁人睡着来行刺的刺客,叫他还没有机会当真展一展身手,却也实在是可惜不已。
胤禛接过帕子抹了把脸,下意识转过头要说话,便见着自家弟弟消瘦苍白的脊背就那么毫无防备地亮在了自个儿的眼前。目光下意识的微微一缩,心里头却是跟着沉了沉,像是被一只手给狠狠捏了一把似的,原本被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些个念头竟是一瞬被翻了上来。
那个无缘无故就被责罚,他却只能眼睁睁束手旁观的孩子,那个几乎已连站都站不稳当,却依然冲着他笑得仿佛一切安好的弟弟。一转眼都已过了好几年了,可即使当时的伤已经痊愈,却还是在这个弟弟的身上留下了褪不去的疤痕。寸许宽的暗色印痕落在那较常人苍白了太多的脊背上,竟是刺得人眼睛生疼&he11ip;&he11ip;
&1dquo;小五&he11ip;&he11ip;”
胤禛听见自个儿的声音,带着异样的gan涩喑哑,又仿佛带着某种早已成了烙印的深刻恐惧:&1dquo;你&he11ip;&he11ip;恨太子吗?”
&1dquo;嗯?”胤祺正往身上套着衣服,闻言下意识回身应了一声,又笑着摇了摇头道:&1dquo;再怎么也是自家兄弟,恨倒说不上。就是有时候见着他那个被宠坏了又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样儿就觉着搓火儿,老想着揍他一顿&he11ip;&he11ip;四哥,你问这个gan什么?”
&1dquo;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快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
胤禛避开了他的目光,浅笑着缓声应了一句,便又将脸埋进了已经冰凉的帕子里头。胤祺利落地将衣裳换好了,一腾身便轻巧地窜进了贪1ang刚铺好的被窝里头,抱着被子狠狠打了个哆嗦:&1dquo;真冷&he11ip;&he11ip;”
&1dquo;来,主子——围炉。”贪1ang把边儿上的手炉拎过来,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的怀里,促狭地重复着他先前的话。胤祺没好气儿地瞪了他一眼,挪着身子抱膝靠在舱壁上,又用被子把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的:&1dquo;围炉就围炉,我自个儿围着,你们都喝冷风去!”
胤禛无奈一笑,也利索地换上了临睡的衣裳,学着他的样子用被子裹住了身子,又摇摇头轻笑道:&1dquo;在宫中有地龙,有火炕,却不知原来外头过得是这般的日子&he11ip;&he11ip;”
&1dquo;四阿哥,外头比咱们这儿过得可还要苦不少——能有一张挡得住风的门,一张能睡人的netg,都已算是过得好的了。”
贪1ang温声应了一句,又取来了个手炉给他焐着,替这两个小阿哥掖好了被子。左右寻摸了一通,便挪了一方矮桌放在中间,替两人倒好茶水,备好了油灯,自个儿才也盘膝坐在了netg边:&1dquo;主子&he11ip;&he11ip;咱打哪儿说起?”
&1dquo;就从这水灾开始,咱慢慢儿的说。”
胤祺捧着茶盏应了一句,忽然不知道打哪儿攒摸出一张地形图来,仔仔细细地在桌上铺平了,撑起身子指着上头的huang河走势,借着烛火缓声道:&1dquo;四哥你看,咱这回的水灾,决堤的是这一个河段&he11ip;&he11ip;”
事儿本不算有多复杂,只是纠葛甚多,迁延也甚广。胤祺的气息不稳,说了一阵子便觉着累了,贪1ang便适时接过了话头,替着他把后头的qíng形捡着能说的说了一遍。织造府的事是不能往外透露的,他们俩也都默契的把这些个功劳都推在了英明神武的万岁爷身上,只说是南书房伴驾的时候跟着跑腿儿出主意罢了。这么一直说到了前儿曹寅上折子的事儿,外头天色早已黑得瞧不见半个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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