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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去时富察氏正端坐在镜前，由专门的梳头嬷嬷伺候着梳好了髻。富察氏与皇帝年龄相当，自是端然生姿的华年，简简单单一方青玉无缀饰的扁方，显得她格外清淡宜人，如一枝迎风的白木兰，素虽素，却庄静宜人。

  青樱敛眉请了安，富察氏笑着回头，&1dquo;起来吧。难得你来得早。”言罢指着镜台上一盒盒打开的饰盒，道：&1dquo;丧中不宜珠饰过多，但太清简了也叫人笑话。你向来眼力好，也来替我选选。”

  这好像是宫女的活计?青樱盈盈一笑，嘴上却道：&1dquo;主子娘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是考考妾身眼力罢了。”于是上前拣了一枚点翠银凤含珠的步摇比了比，道：&1dquo;今日是举哀的最后一日，明日就是正式的登基大典。主子娘娘虽是素装，也得戴些亮眼的饰。这步摇凤带翠羽，凤凰的眼珠子也是蓝宝珠子，再配上几朵蓝宝的珍珠花儿，最端雅不过，也还素净。”

  富察氏微微含笑，到底顾及她的龙胎，并没让她亲自侍奉，而是向梳头嬷嬷笑道：&1dquo;还不按青福晋说的做。”

  青樱遂退开一步守着，只在旁伺候着递东西，反正不过举手之劳。富察氏看在眼里，也不言语。待到梳妆完毕，才慢慢笑说：&1dquo;好好的侧福晋，倒为我做起这些微末功夫，可委屈你了。”

  青樱忙道：&1dquo;妾身不敢。”

  富察氏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笑道：&1dquo;你配的珠饰，真真是挑不出错处来。若凡事为人处世，都能无可挑剔，那也算是福慧双修的人了。”她闭目片刻，正色道，&1dquo;你这个人，终究是委屈了。”

  青樱明白，她又是在说景仁宫那位。那个苟延残喘的女人是她人生重要的转折推手，同时也是她现在的累赘。她望着富察氏，恭谨道：&1dquo;妾身性情容貌皆不是上乘，能居皇上身侧已是上天眷顾，如何算是委屈呢?主子娘娘太过垂爱妾身了。”

  富察氏看了她两眼，见她仍不卑不亢，只觉得心口堵的慌，&1dquo;你怎么嫁进王府成了侧福晋的，你自己清楚。你我姐妹一场，我才这样问你。你这个人，终究是成也萧何，最怕败也萧何，难怪高氏要处处抢你的风头。”

  姐妹这个词，还真是廉价呢。

  青樱嘴角噙着笑意，明眸善睐，&1dquo;妾身与月福晋一同伺候皇上，说不上谁抢了谁的风头。何况妾身所仰仗的不过是皇上与主子娘娘，除此之外，哪里还有什么萧何呢。”

  一拳打进棉花里，富察氏冷了面孔凝视她片刻，方又复了往日端雅贤惠的神色，柔声道：&1dquo;妹妹这话，是不愿与我深说了。无妨，我不过提醒你一句罢了，事情也未必坏到如此地步。到底我也是皇后，皇上的结嫡妻，若是你安分守己，我也不容高氏再欺负了你去。”

  前面的挑拨无功而返，富察氏所能做得不过是这末一句的自矜身份，到底青樱有孕在身，再多的不满她也只能咽在肚子里。

  青樱听得如此，便也神色如常地谢恩，&1dquo;多谢主子娘娘。主子娘娘一向对我和姐姐一视同仁，我能倚仗的，也只有主子娘娘了。”

  富察氏的目光悠悠在她手腕上一荡，看青樱洁白的皓腕上除了一串翡翠珠缠丝赤金莲花镯外，别无其他饰物眼底忽然漫上一丝阴霾，良久方道：&1dquo;你手腕上这串镯子，还是皇上为皇子的时候安南国进贡的珍品，一共只有一对。当时先帝赐给了咱们府里。我想着你和高氏是平起平坐的，便一人一个给了你们。既是让你们彼此间存了亲好之心，也是要你们明白，同为侧福晋，应当不分彼此，不要凡事计较。如今你倒还肯天天戴着。”

  青樱垂应是，目光微冷。这一只镯子，原是安南国极稀罕的贡品。安南本出好翡翠，但如这一对的，真真是罕见。一串碧绿翡翠珠颗颗一样大小，通透温润不说，更难得的是竟然均匀得没有半点杂色，碧幽幽得恍若一汪流动的绿水。若拿到阳光下照着，便会出现一纹一纹水波似的莹白光痕，如同孔雀翎羽一般。因这翡翠珠碧色沉沉，所以特配了赤金缠丝花叶护着珠子周身，每颗翡翠珠的两端各用薄薄的莲花状金箔裹住，更是一分匠心独运。

  当年还是四皇子的皇帝得到这对镯子，也是欣喜异常，虽宠爱两位婚的侧福晋，但还是送给了嫡福晋富察氏。富察氏体念皇帝的心意，收下不过几天，便转赠给了青樱和高晞月——自然，里面还放了些额外的&1dquo;心意”。

  青樱低，抚着镯子一脸安分随和，此刻的富察氏定然万分疑惑，为何她带着镯子还会有孕吧?&1dquo;主子娘娘说的是。妾身真是感念娘娘这份心意，所以如娘娘当年嘱咐，时时戴着时时警醒。”

  富察氏柔和道：&1dquo;你是个懂事的。我看高氏也天天戴着，却也未必记得这层意思了。”她顿一顿，&1dquo;唉，昨夜高氏僭越，我不是不知，只是从今以后你也只得让着她了。”青樱心想着海兰昨夜所言，正要说话，却听富察氏道，&1dquo;你来之前皇上已经有了口谕，为高氏抬旗，抬的可是镶黄旗，又赐姓高佳氏。大清开国近百年，能得皇上亲口抬旗，获此殊荣的，只有高氏一人，且只有正黄和镶黄两旗是天子亲信，这里面的分量，你可掂量清楚了吧。”

  青樱早就有所防备，此刻倒也并不奇怪，镶黄旗和正黄旗可还差着些层次呢。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选择重用高晞月母族自然有他的道理，遂笑道：&1dquo;真是如此，可是难得的喜事，可惜如今尚在国丧，妾身不便去道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