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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人一走,廖氏便上前道:&1dquo;娘,我在家听到消息,委实吓得不轻,连夜便坐车赶了来。娘你瞧什么时候方便回去?今日也行,我安排下便好。”
司国太坐在椅上,一动不动,一双眼慢慢抬起,盯着廖氏,目光里寒意bī人。
廖氏许久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被盯得有点不自在,沉默了片刻,终于道:&1dquo;娘,你这么瞧我做什么?”
她不开腔还好,一开腔,司国太便cao起靠在身畔椅子把手侧的那柄拐杖,杖头猛地用力砸向地面,&1dquo;砰”一声,拐杖因是上好的huang杨木所雕,质地jīng坚,并未损坏,只整支杖身却反弹而起,从国太手中蹦了出去,咣当一声砸在了廖氏脚前的地上。
&1dquo;好个瞧着你做什么?”国太咬牙道,&1dquo;老大媳妇,这么多年,我晓得我儿子对不住你在先,你的有些事,我便向来不过问。只你这一次,未免做得也太辣手了!若不是老天有眼,此刻你只怕已经遂了心愿吧?”
廖氏脸色唰地白,颤声道:&1dquo;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竟怀疑这火是我叫人放的?”
国太怒道:&1dquo;这火起得太过蹊跷!小二媳妇儿住的门前,火一下便烧着了整面门窗的墙!寻常的火,怎么可能烧得这么快?倘若没有人在其中做鬼,难道是小二媳妇儿自己不想活了寻死?我知道近来因了她要归宗的事心中怨怼,只再不满,你也不该下这样的狠手!其心可诛!更别提这火还牵连到了隔壁的肃王府!一早肃王过来时,问要不要叫应天府的人来查下失火缘由。我便只能对他说是昨夜廊子上的灯笼被风chuī歪引的火。要是叫他知道这其中有鬼,还和你脱不了gan系,你娘家的腰杆再粗,怕也压不下这样的丑事!”
廖氏眼睛睁得滚圆,人一矮,已经跪了下去,道:&1dquo;我一听说起火,来的路上,心中便有些担忧了,唯恐娘你会迁怒到我头上。果然不出所料。我平日虽争qiang好胜,却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人!禅院隔壁还住着肃王府上的太妃和小郡主,我自然知道。就算我再不愿让小二儿媳妇回去,我也不可能因一时意气便放了这样一把大火!娘你这次真的是冤枉我了!”
国太眉头紧皱,冷冷道:&1dquo;不是你,还有谁?莫非你真想让应天府cha手这事?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做的事我都不知道!你那会儿过门没多久,那个自小服侍老大的丫头怎么就不明不白地得了腹痛之症死了?我知道即便不是你亲自下的手,也必定和你身边的那个沈婆子脱不了gan系!还有这回的秋蓼,我一想起来便觉齿冷。老大媳妇,我是你婆婆,这一辈子在宅院里活到这岁数了,不敢说亏心事没做过,只这样有损yīn德和子孙福缘的事,我在做之前,还真的要再三掂量掂量!”
廖氏眼泪流了出来,哽咽道:&1dquo;我如今是白口莫辨了,娘你定要认定是我,我也无话可说。若不是怕闹将开大家都没脸面,我还真巴不得应天府的人cha手,好还我一个清白!”
她这一番表白看起来并未打动司国太。她只是哼了一声,面上方才的盛怒虽淡了去,目光中的厉色却丝毫未减,只淡淡道:&1dquo;好在老天开眼,昨夜的火只燎伤了几个下人而已。倘若牵连到肃王府的人有个不测,恐怕没这么轻易便能混过去了!”见廖氏似还要开口,不耐地打断她道,&1dquo;行了,事都出了,在我跟前念唱做打还有什么用?你不认也罢,我还真能对你如何?你起来自管去便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廖氏脸一阵红一阵白,神qíng瞧着仍十分不甘,嘴巴张了下,终于还是慢慢起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眼圈一红,哽咽道:&1dquo;娘,我赶过来,还是因了另桩事。昨日从娘家听到了个消息,说他爹吃了败仗,带的十几万人马全折损了,连他自个儿也没了下落,生死不知&he11ip;&he11ip;这,这要是真的,咱家往后可怎么办?”一边说着,眼泪又掉个不停。
司国太也是吃了一惊,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道:&1dquo;这是真的?”
廖氏擦了下眼泪:&1dquo;我爹那里来的消息!想来错不了。”又恨恨道,&1dquo;那个胡女生的儿子,算什么儿子!竟然对老子下得了这样的手!眼里还有半点天理人伦吗?他恨咱们徐家,这是想把徐家往死里整!”
司国太颓然坐回了椅上,方才一直挺着的腰身也渐渐佝偻了下去,面上神qíng满是疲惫。听廖氏还在骂怨不停,摇头叹道:&1dquo;你再骂也没用了。徐家往后如何,就看天命了。至于老大,想来他不至于真的&he11ip;&he11ip;”说到这里,眼眸中渐渐也弥漫上了一层悲凉之色。
&1dquo;老太太,太太,司家太太闻讯,也赶了来了。此刻正在二奶奶那里呢。”
过了一会儿,外头响起金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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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几乎是不歇一口气地爬上台阶赶到了护国寺,也没去先去见司国太等人,径直便寻到了初念跟前。见她一头秀被剪得长短不平,手脚裹成了那样,一声&1dquo;我的娇娇”,眼泪流了下来,人便坐到了她身边,抱住她不肯撒手。初念慌忙劝个不停,直说自己没事。王氏止住了泪,霍地站了起来,道:&1dquo;走,娘这就带你回家!”
初念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呢,倒是边上的尺素云屏等人先明白了过来,面面相觑,云屏道:&1dquo;太太等着,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王氏见初念仍呆呆地望着自己,擦了了下泪,道:&1dquo;昨晚的事,娘都听说了。幸好你没大事。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一辈子心里都不能舒坦!”
王氏说话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微微回头,瞥见是廖氏过来了,不但没停,反倒加大了音量,继续道,&1dquo;我也不管这是天火地火还是人火,反正我好好一个女儿平白成了这样,我这当娘的实在看不过眼去。娇娇,我这就带你回家。看谁还能拦我!”
跟着廖氏进来的沈婆子忙道:&1dquo;哎亲家太太,话不能这么说。二奶奶虽是您的女儿,只嫁了过来,便是徐家的人。我们太太也是把她当亲女儿般看待。哪有稍不小心磕碰下,亲家太太便要带人回去的理儿?”
王氏这才转身,冷笑道:&1dquo;你这话我不爱听。我也不是说亲家太太对我怎么样了。只是这地方住过的人不少,连从前我婆婆还在世时,我也来过。这么长时日,住了不知道多少拨过来修行的居士,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意外,怎的我女儿一住进来便就起了这样的火?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是我身上掉下的rou。人家不当回事,我却不忍心要她往后还遭这样的谋算!”说罢看向廖氏,径直道,&1dquo;亲家太太,今日大家人既都齐,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样拖着也不知何日才到头。索xing说明白了。女婿既没了,我就不叫我女儿守那什么劳什子的节了。旁人戳我脊梁骨也好,你不乐意也罢,反正今日趁这便宜,我先接了她回去。等她伤好了些,我家自会派人过去和你家清解关系!”说罢催着看呆了的尺素等人去收拾包裹。
廖氏脸色铁青,道:&1dquo;亲家太太,我从前当你是个懂礼之人,这才不顾脸面三番四次上门好言相劝。原来你是存心要撕破了脸皮让大家都难看!你我两家都是金陵有头有脸的门户,你这样闹一出算什么?你以为你女儿归宗了,往后便会有好人家再要吗?”
王氏道:&1dquo;就算我养在身边到老,也比她年纪轻轻守着寡qiang!再说了,”她jīng明的一双眼扫过廖氏,哼声道,&1dquo;太太,我劝你还是撒手的好!你家如今事出得不少,与其再费脑筋qiang留我女儿,倒不如多想想那些事该如何解决的好!”
廖氏顿时明白了过来,想必是徐耀祖战败的消息此刻已经传了出去。面上的血色顿时褪尽,咬牙道:&1dquo;好啊,我道你今日怎的忽然这样蛮横起来,原来是指着我家出事来的!好,好,什么人qíng,什么脸面,统统都是放屁!”
她急怒之下,连&1dquo;放屁”这样的市侩话都脱口而出,话说完,想着丈夫生死不明,徐家前途未卜,自己那个好容易才重得圣恩的贵妃女儿眼见又要被冷落,胸口忽然一阵憋闷,再也忍不住,眼前一阵黑,人便一下往后仰,亏得边上的人眼疾手快扶住,这才没倒下去。
初念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识贵妇人之间的口舌骂架。以她自己的心思,自然恨不得立刻便能随王氏回家。只是万万没想到为了这个,母亲和婆婆这种平日在外人面前优雅高贵的妇人,竟也会爆这样一场彻底撕破脸的骂战。见王氏和廖氏你来我往剑拔弩张,紧张得心怦怦直跳。廖氏又忽然像要气晕,扶住她的沈婆子抬眼看过来,一脸恨不得扑过来撕碎自己的表qíng,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王氏对自己这个女儿,向来就很疼爱。只是丈夫去了,自己碍于当家人司彰化的权威,做不了主,这才无可奈何而已。如今有了司彰化的默许,少了畏手畏脚,做事自然麻利果断。一早过来,就存了趁此机会带回初念的念头。明白廖氏的为人,倘若再那样温温地熬着,再三年五载,恐怕她也未必肯松口。此刻话也说得没了余地,哪管廖氏晕不晕,转身便扶着初念坐了起来,道:&1dquo;咱们走。”
廖氏眼睛虽闭着,耳朵却听得清清楚楚。心知这个儿媳妇这次若是被带走,往后只怕再难回来,自己为了那个死去儿子所费的苦心就会付诸东流,哪里肯这样便放?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推开扶住自己的丫头婆子,厉声道:&1dquo;她如今还是我徐家的人,你休想这样带走!”
王氏手一顿,回头冷笑道:&1dquo;我偏就这样带走我自己这个差点没被火烧死的女儿。你若不服,去应天府告我!大楚仿似没有不许出嫁死了男人的女儿归宗的律法。正好也叫官府查查,这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
&1dquo;都给我自重!下人面前,好歹给也留点颜面!”
眼见一场口水战又要开打,正这时,司国太出现在了门口,用力顿了下手中拐杖,压低声喝道。
王氏见是丈夫的姑姑来了,忙闭了口,转身迎了上去,恭恭敬敬随了初念唤她一声&1dquo;姑奶奶”,拿帕子擦了下眼睛,这才道:&1dquo;倒叫姑奶奶见笑了。实在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见她伤得成了这样,心中恨不得自己代替才好。想着领她回家先把伤养好。只亲家太太不允,这才争执了两句。”
廖氏恼怒不已,待要开口争辩,司国太已经对着王氏道:&1dquo;也好。家里最近正好乱,你把初念先接回去将养些日子吧。往后等伤好了再说。”
王氏大喜过望,见廖氏恨得连眉毛都似在跳,压下心中涌出的笑意,朝着国太道谢,又对着廖氏客客气气地道:&1dquo;亲家太太,那我就先接女儿回去小住些时日了。你放心,我会照看好她的。”说罢转身,一叠声地命人去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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