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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时迁瞬间便上了瓦罐寺大殿的殿脊,四下里张望一番,整个寺院早已绝了灯光,只有住持僧了性和尚的后院,还隐隐透出些阴暗的光线来,在细细的秋雨里如同一道鬼火,更像是坟茔里的萤火虫闪过。时迁便沿着大殿的脊顶,快的跳跃着,不多一时,就到了住持僧了性和尚的后院,轻轻地靠近了后院那处房子,果然是灯光,也听到好像有人在说话。时迁闪身到了窗户下,只听见里面果然有人地话。了性和尚说道:“姨丈,不是我非让胡道人这么急催你上山,实在是此事有关我表妹、妹夫的身家性命,我昨日在程太守家为他夫人做功德,听得人讲,东昌县衙要捉拿贼人张顺等人,你前些日子说过,妹夫曾冒险救出了他家三叔,又让他投靠了张顺,我想妹夫定然与张顺那厮有牵连,而张顺利用杨家三叔,又肯定与那生辰纲有牵连,我这瓦罐寺接待南来北住的好汉不少,大多说这生辰纲乃是是非之物,万万招惹不得的。”
潘公叹了口气,说道:“你妹夫这些日子进项过多,有些不正常,我也曾多次劝说于他,谁料他倒生了疑心,这些日子也多不回家住,难得回来一回,他们夫妻也多有口舌,我自插话不得。那个杨三叔,我也仅仅见过一面,不知他到张顺那儿,是死是活,反正这一次没有抓住他。”
了性和尚说道:“妹夫好糊涂,抓住了那个李逵,他还不把所有人都供出来?官府找不到张顺等人,自然会找到妹夫的,他大难临头,还不知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还有那个石秀,今天下午冒着大雨,说什么老家来人,要住宿在我这儿,我看那几个人,皆非善良之人,他是不是与妹夫一样,也参与了张顺那一伙,这几个人是不是从张顺那儿逃出来的?”
屋内的老者似乎是吃了一惊,好长时间才说出话来,道:“那个石秀,前些日子说是回老家给他母亲圆坟,走了,你是说下午见到他了?”
那和尚大惊,急忙问道:“怎么,难道这几天你没有见到他?”那老者叹了口气,说道:“都怪姨丈不好,当初贪图那王押司的官位、家财,坏了你与云儿这对青梅竹马表兄妹的好姻缘,也把云儿推到火坑之中,又使得你心灰意冷,出家当了和尚。嘿,姨丈也不怕丢了这张老脸,那石秀恐怕早已与你表妹有染了,只是瞒了我和你妹夫。这几天我并没有见到他回家,或许是因为我每日出去做买卖,早出晚归的,出门时你云儿妹还没有起床,回来时她已经入睡了,这中间,石秀那厮如何,我如何知道。待我回去,与那厮理论。”
了性和尚说道:“姨丈,万万不可,如果传扬出去,云儿妹妹还如何活得下去?今晚回去,你不要言论,更不可告诉妹夫,免得他嫌弃云儿,一气之下,休了她。明日便歇了生意,只在暗中观察那厮,我也着那胡道人帮你,那人老诚,足可信任,若查出他果与云儿有染,我自有办法。”
潘公问道:“你妹夫那里,如何办?要是官府追查他与张顺交际,或是查出他私放自家三叔之事,如何是好。”
了性和尚道:“姨丈回去且看他如何?我想他也早已得到风声,会做些准备的,只是那杨季,是万万不可再让他进家的,最好永远不再出现在东昌府,只说他真的死了,便好。若是真有大事,我自去程太守那里,求情便是了。”
潘公问道:“程太守那里,你是如何结识的?”了性和尚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姨丈,请回吧,我让胡道送你。”说着,便过来开门,时迁早已飞身上了屋顶。
吴用听完时迁的讲述,骂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石秀,空披了一张好汉人皮,却在背地里做出如此不堪的事儿来,也好,石秀奸情不法,我们在这儿便没有危险,我们小心些便是了。”
时迁问道:“他不会告我们吧?”吴用摇了摇头,笑道:“这个了性和尚,倒是个知情重义的人,对表妹还算是一往情深的,为了他表妹,他不可能贸然去告我们,要是那样,杨雄、石秀便会被全部连带出来,石秀与他表妹的风流事也会不胫而走,他没有这么傻。”
时迁点头默认了吴用的看法,又问道:“是不是去运粮河上游接应一下刘唐,他即便回来了,恐怕也找不到我们啊。”吴用点了一下头,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石秀还没有暴露,这几天就在我们住过的那家小客栈旁等待刘唐,你且向上游寻找一回,无论找到他与否,三日之内,必回。还有,你是见过武松的,若是遇见了他,劝他直奔梁山泊就是了,断不可再回阳谷县或是金堤军,他在阳谷县城狮子楼犯下的大事,早已被朝廷下文缉拿了,如今阳谷又去了新县令,缉拿他的力度恐怕会进一步加大,这边,那个黑汉虽然没有了生命之忧,可生辰纲大案,也足以要了他的命。”时迁去了,吴用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他心想,生辰纲这笔生买卖做不做都可,但必须把弟兄们完整地带回梁山泊。
再说那杨雄,听说东昌县破获了预谋抢劫生辰纲的大案,一时大惊,又听说仅仅抓住了一个黑大汉,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只是三叔杨季,不知现在何处,着实让他牵肠挂肚,如果那黑大汉啃出三叔来,自己的一切便将化作泡影。于是他不敢怠慢,便向东昌县衙赶来。正好,押司金大坚刚刚办理完手头的案件,正兴高采烈地往家走来。杨雄上前拱手道:“恭贺押司了,听说东昌县办理了个大案子,皆赖押司。”那金大坚见是上司衙门里的杨雄,急忙还礼。杨雄便执意邀请金大坚到附近一家酒店坐坐,金大坚推脱不得,只好与他去了。
二人喝了几杯,用了些肉食,杨雄自不能直接问张顺团伙的事,便转弯抹角地问道:“听说扬言要打死那黑大汉的,便是朝廷通缉、杀死阳谷官吏数人的武二,这人也忒大胆了些,竟然跑到我们东昌府来行凶了,也不知道那黑大汉是何方神圣啊。”
金大坚笑道:“杨节级但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说起来这二人还真有一段传奇故事,这李逵便是被武二烧死了的那位西门大官人的表弟,他这位表弟先是失手打死了武二的亲哥武大和与武大勾搭在一起的西门庆的表妹潘金莲,你说这关系有意思不?”杨雄故意掰着手指,挼了半天,这才笑道:“你要是不说清,这关系还真不好说呢。也就是因为这,武二才动手灭了阳谷官场众人,也忒毒辣了些吧。”
金大让神秘地摇了摇头,说道:“杨节级,这只是表面现象,关键是阳谷县令陈福顺等人与金堤军都监张大人之间的争权夺利啊。”杨雄何尝不知,只是装作糊涂般说道:“还有这事,那武二不是阳谷县都头吗?他怎么反过去帮张都监呢?”金大坚哈哈大笑道:“看来你是真不知内情了,这武松是阳谷县都头,不错,可他同时也是张都监看中的女婿,有这层关系在,他还会帮助陈福顺和西门庆?”
杨雄连连点头称是。其实这便是杨雄说话的高明处,一是绕道迂回,想问什么,偏偏不直接问,而是言及其他;二是明知故问,自己早已知道的事情,偏偏去问,让对方觉得自己无知,放松警惕,以便好问出自己真实想要的东西;三是问到对方高兴处,尤其是对方自认为掌握的某种隐私,某种与别人不同的观点,让他大大地高兴一番、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其他的事,也就好说了。
杨雄再拱手道:“金押司审理此案,真是细之又细,张顺那厮的事情,恐怕也早已定性,这铁板上钉钉子的事,他还能怎么说,朝廷行文缉凶就是了。”不料,金大让却摇了摇头,说道:“张顺这案子,未必就能定性,一是说盗取生辰纲的,也就李逵一人,其他人并没有抓获,此谓孤证难立;二是他们只是预谋了,而没有实施,此谓法不诛心;三是李逵这厮,并非什么主谋、主犯,好多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光说要抢劫生辰纲,至于生辰纲是什么样子,怎么探听到信息,在哪儿能劫取,如何劫取,劫取后如何分配,他根本就不知道。你说,这案子如何定性。”
杨雄内心自是一喜,看来自己并没有暴露什么,更或许,张顺的什么人已经上下打点了,知县宣赞要周全他们也未可知也。正在杨雄想着心事准备起身的时候,金大坚又说了一句:“倒是那个武松,无缘无故地跑到我们东昌府来,嫌疑还是有的,另据武松落脚的那个小客栈的店主人举报,他们在哪儿住的共计六人,还有一个经常在乡下卖猪肉的屠夫,我已经根据店主人的交代画了画像,并让他确认了,明天还要到节级管理的大牢里,去让杨志和众军汉识别,如果确认无误是吴用、晁盖等人,我们东昌府便要破获年度大案了。”
杨雄听了,也自放下心来,至于吴用、晁盖等人,与他有什么干系,只是杨雄却听丢了一句:“那个杀猪的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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