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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没见过她的下决心的劲头,在北京的时候为了那个人,真是连亲哥哥都不要了。其实那个院子也不错,重点是能把人关得住。她做了革命党也不能就无师自通了轻功会飞檐走避不成?只要等着忠恕的消息,她哪怕要上山做土匪我也不管了。”白绍仪只想着在朋友来之前不叫赵一萍跑了,好给忠恕一个交代。
尽管是四面高墙,清秋和白夫人还是隔着厚厚的院门就听见里面的声音,赵一萍在激动地和照顾她的丫头桃花说着什么。“是丫头不好惹你生气了?”白夫人金瑛一进来就见着地上几片破碎的瓷器,桃花正一脸郁闷的收拾着一片狼藉,赵一萍也蹲在地上帮着桃捡起地上的瓷片。听见白夫人的话,桃花没开口,赵一萍则是激动地解释着:“不是她没做好,是我想帮着她做点事情。白夫人谢谢你,我身体已经全好了,可以离开了。“桃花很无奈的站在一边端着装碎瓷片的盘子:“我一进来赵小姐就要出去,我们争执了下,谁知盘子就碎了。夫人我实在不是故意的!但是打碎了东西肯定是要受罚的,我能不能多干活,求进金管家别扣我的工钱了。”桃花是来帮佣的每个月要拿薪水回家给弟弟做学费的。
“这几天你也辛苦了,一个杯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出去吧。”白夫人不置可否的看一眼桃花,叫她出去:“以后叫桂花来服侍赵小姐。”刚才赵忠恕的脸色就白夫人有种不好的感觉,桃花实在老实,不如桂花机灵。
“求夫人和少奶奶别哄我出去,我妈妈生病了,家里全靠着我的工钱,我要是没了事情,全家上下都要没依靠了。我宁愿每天少吃饭,多干活,求太太开恩别叫我出去。”桃花误以为是白夫人嫌弃,不要她了,对着金瑛和清秋苦苦哀求。
清秋刚要说桃花误会叫她下去,谁知赵一萍拉着桃花说:“你堂堂正正的做工,不用低声下气的求人,你要记住你和任何人都一样的,不因为工作就低人一等。”赵一萍对着桃花霹雳巴拉说了一通劳工神圣的话,倒是把金瑛和清秋听的一脸尴尬,好像她们为富不仁,欺凌下人似得。“你这话,说的我这里和丽春院似得。桃花是个实心眼的傻姑娘,她没明白母亲的话,你还跟着吹风,惹得她真的犯病了怎么办?母亲的意思是照顾病很辛苦,如今赵小姐的身体看着不错,都是你细心照顾的缘故,我们回来了你也该歇一歇。没的把累活都给你做的叫你和桂花换换,外面张妈正在散糕团呢,你赶紧去吧。”
可怜的桃花一会是因为自己要被撵出去着急上火,又被赵一萍念经了半日,她已经是晕头转向了,听着清秋的话,她傻傻的看着清秋一会才醒悟过来,立刻破涕为笑:“我就说太太和少奶奶都是善心的人,我不嫌累。”说着桃花笑嘻嘻的走了,她到了门口想起什么转身又回来对着白夫人说:“夫人,赵家少爷说不准赵小姐出去,我是听谁的?”
白夫人看一眼赵一萍,坚定地说:“你真是个傻丫头,既然赵先生说话了就按着他的意思办吧。”
赵一萍见白夫人是坚定地站在赵忠恕一边立刻激动起来,她对着清秋说:“我不能再打搅了,我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回去。”说着赵一萍不顾一切的要冲出去。白夫人和清秋没想到赵一萍能如此激烈,正想拦着她,赵忠恕怒气冲冲的出现在门口:“你想去上海参加暴动是不是?你要死我也不拦着但是赵家的声誉不能被你给沾污了,我可不想家里出个激进分子。我没时间和你费口舌,看起来你的脑子中毒太深要冷静下了。”说着赵忠恕对着白文信和白绍仪说:“我会尽快回来把她接走的,就是这几天还要打搅世伯一下。真是家门不幸,以前我太放纵她了。”
“那里,我们怎么都是世交。不过你妹妹也是大人了,等着有时间你们兄妹坐下来好好地说一说,不要一见面就和乌眼鸡似得,争吵是无法说服人的。你只管放心的去上海,那边局势还不稳定你要小心。”白文信很赞许赵忠恕的宽厚,在这个时候还不忘了要拉拔下妹妹。要知道赵家分崩离析,赵忠恕大可不管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才不要在这里,我有自己的选择,请你尊重我!”赵一萍听着赵忠恕的话不干了,挣扎着要出去。
“你现在去上海也是送死,我告诉你,上面已经下了清党的命令要把你们这些异己分子全部抓起来。你满脑子的歪理邪说是跟谁学的?你姐姐么?我告诉你,她现在已经充分认识自己的错误,彻底的和那边决裂了。至于那个欧阳于坚,哼,没准已经被枪毙了!”赵忠恕抓着一萍的胳膊,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
清秋走的很远还能听见赵一萍的哭声从那个小院子断断续续的传来,她有些担心的看看身边的丈夫,拿着眼神询问:“这样真的好么?把赵一萍硬关起来,她不会做出来过激的行为吧。”
白绍仪给清秋一个安心的眼神,反正赵一萍的哥哥都发话了,他们兄妹的事情他们自己处理吧。赵忠恕来的匆忙,他一晚上也没停留就忙着走了。晚上白绍仪才把今天赵忠恕的来意说了。原来赵忠恕是跟着北伐军一路征战到了上海周边,因为英国一支舰队在芜湖停靠,革命军担心英国会插手北伐,那个时候舰队出动顺流而下,上海的局势就倒转了。赵忠恕是英国军校毕业的,就被临危受命来芜湖刺探下英国舰队的动向。好在英国政府表示不会干涉中国的事务,他们按惯例奉行光荣孤立,也就是骑墙派,谁也不帮。
赵忠恕办完了公务,马不停蹄的赶到扬州看妹妹。赵一萍见着哥哥闹着要去上海参加革命为北伐做贡献。赵忠恕一听妹妹的话气的脸上通红,立刻和她吵起来,赵一萍骂赵忠恕反动狡诈,披着革命的外衣窃取人家辛苦的果实。是个伪君子!赵忠恕看妹妹执迷不悟,气的搬出来我是兄长,父亲不在了你要听我的。赵一萍就说赵忠恕是封建思想,就算是长兄如父,自己和欧阳结婚了,出嫁从夫,她要听丈夫。不提欧阳还好,提起来欧阳于坚,赵忠恕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人先是吧赵一涵拉上激进路线,使得赵一涵在广州差点被当成异己分子给处理掉。好在赵忠恕出面周旋,保证赵一涵只是误入歧途生,赵一涵自己也表明态度,才算是没事了。只是赵一涵的前途就此就很难更上一步了。她身上到底被贴上了曾经做过激进分子的标签,以后只要政敌提出来这个,赵一涵就毫无还手之力。不过好在赵一涵是个女孩子,态度又好,她也没得罪谁,也就算是过去了。
如今欧阳于坚又把小妹给彻底洗脑,闹着要去送死,赵忠恕狠狠地骂了欧阳一顿,赵一萍一听见哥哥骂自己的爱人立刻拼命地维护欧阳,两个人陷入死结,越吵越激烈,最后话赶话,以至于闹到了要但觉关系的地步,赵忠恕气的脸色铁青,冷笑着扔下一句话:“你想断绝关系随便,我不会看着你白白的送死,我死后没脸去见赵家的祖宗们。”
“我看忠恕对着妹妹还是有良心的,自古以来党争都是你死我活的,他包庇妹妹的事情被捅出去也是了不得的事情,我恍惚听着赵一涵怎么样了,是怎么回事?”清秋忍不住感叹其实赵忠恕才是真相的心疼姐妹的人。她忽然想起宝玉,当初迎春错嫁给孙家,他束手无策,连在老太太跟前说一声的勇气都没有,等着迎春被孙家折磨致死,他只是哭了一场。赵忠恕和宝玉比起来,简直是拿着前途在维护妹妹们了。先是赵一涵,又是赵一萍,报纸上整天都是抓人杀人的,赵忠恕还能想着妹妹真是对的起良心啊。
赵忠恕不管是什么政治立场,在心疼妹妹上做的比一般人好多了。“你也知道赵一涵以前是站在那一边的,她是那边推荐的,平常言行也是比较激进,现在两边翻脸,赵一涵就不能左右逢源了。她的性格我想不会和她妹妹那样执拗决绝,不过是暂时受挫,她是不会轻易认输的,总会东山再起。我是很担心,咱们家关不住这个姑奶奶。她现在跑了就是羊入虎口。”白绍仪很苦恼的虚指着赵一萍小院子的方向,有些忧心的叹口气。
你别担心了,我看赵忠恕是要白费心了,能关住一时还能关她一世么?谁能知道最后是什么结果呢?父亲是要再出山了?清秋无意的提起来白文信是不要再出山了。
“你真是个神仙不成,忠恕就是为了见父亲,他说现在政府很需要外交人才,父亲已经同意了。他还请我去做事呢,你怎么看?”白绍仪微笑着伸手揽着清秋的肩膀,手指若有若无的在她肩膀上画圈圈。
“那是你的事情,我不拦着你,只要你能施展自己的抱负何乐不为?”清秋对着白绍仪微微一笑,忽然心里一动拉着他的手轻轻地亲一下指尖。在清秋看来她没必要逼着白绍仪非要寻求什么高官厚禄,可是她也不能自私的把丈夫拴在身边生。
“清秋你真是我的知己,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暂时不想去做官,你知道我是学法律的,还是想在法庭上施展下自己的本事。”白绍仪拉灭了床头的灯:“元元在乡下有年纪相仿的孩子和她玩,她回来的路上还一个劲的问我什么时候能再回去。我们不如努力下给元元生个弟弟妹妹好不好?”
“不成,我还想完成学业呢,至少也要等着我毕业了再说!”清秋的声音模糊的从黑暗中传来,但是她的抗议很快的就在白绍仪热情的攻势之下变得支离破碎了。
第二天早上,白绍仪昨天晚上的担心真的实现了,尽管安排了几个人看着赵一萍,她还是深夜跳墙跑了!“我检查了大门和围墙,都没有人攀爬的痕迹,只有咱们院子里面的水闸被打开了,养在池子里面的大红鱼都跑了,肯定是赵小姐从水里跑了。”老金皱着一张脸,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赵小姐也是个大家出身的怎么一根筋的非要跑去造反呢?
可惜白家的烦心事还没完,上海一封电报叫白绍仪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欧阳于坚被英国租界抓住了,他竟然说我是他的律师!要我回去保释他出去呢。”白绍仪表情就和吞个苍蝇似得。
☆、第一百零一章
“叫他去死!”清秋听见白绍仪的话心里暗自称快,她刚想直接回绝掉,忽然见白绍仪对她使个眼色,清秋一转脸硬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这是怎么说的,欧阳于坚这个人这一会倒是想起来你了。”清秋无奈的说着,起身迎接白夫人进来,夫妻两个又是搬凳子,又是张罗着倒茶的忙起来。
“你们别忙了,我是听见有绍仪的加急电报才过来看看的,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虽然欧阳于坚也算是我的侄子,不过他——哼,我们金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绍仪你也不用很勉强,虽然你是做律师的没错,但是律师也有选择委托人的自由,况且欧阳于坚肯定是为了政治上的事情进去的,这个时候还是小心谨慎的好。你们不用顾忌我,我也没欧阳那样的侄子。”白夫人对着欧阳于坚倒是看的透彻,当着儿子的面表明态度。最亲的还是自己的孩子,要是欧阳穷的没饭吃,她还能救济救济,可是沾上了政治,她不会叫自己的儿子为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出头。
听着白夫人表态,绍仪和清秋都松口气:“我们也不想管,虽然欧阳是在租界被抓的,但是他不是刑事犯,租界法院未必会按着一般程序审判。只是要欧阳被送到了当局手上,他是断然没有活的道理了。”白绍仪想着报纸上血腥的报道,还是有点为欧阳于坚的生命安全担心。他不喜欢欧阳是一回事,可是看着他被枪毙,白绍仪总是有点不淡定了。
“哎,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你听过的,虽然说施恩莫图报,但是欧阳那个人绝对是个小人,当初他对我们是什么态度,这会他落难了,怎么不做出来划清界限的清高举动,自己扛着去啊。况且你和欧阳没什么关系,他在心里没准恨你恨得要死呢。他以后得势了未必会记得我们帮过他,闹不好觉得我们知道他贫贱落难的事情,生出来除之后快的心思。你心存善念要帮助别人没错,可是帮人也要看人的。会反咬一口的毒蛇救他做什么?”白夫人眼神闪过决绝,她握着拳头站起来正色的说:“要是你舅舅在天之灵要怪,就怪我吧。我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他的私生子涉险。”
“母亲别伤心,我想舅舅在天上也能体会你的苦心,我们这个情形就是想去也不能啊。我们不在上海,鞭长莫及啊。”清秋忙着安慰白夫人,她决定现在扬州拖拉机天,等着上海局势安定下来再去。那个时候欧阳的案子就该尘埃落定了。
“你们想错了,你们父亲要立刻赶着去上海和各国周旋,已经有国家预备承认新的国民政府了,建交事宜也要预备的。你们——还是在扬州多呆几天。”白夫人叹口气,欧阳出事是早晚的事情,按着他偏激的个性早晚要走到绝路上。
清秋还想说话,白绍仪笑眯眯的拉着清秋一起送白夫人出去:“我们就在扬州多玩几天,妈妈慢走,我去帮着你们收拾东西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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