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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也没深想，哪里料到父亲转头就把她给送来了。

  他这边刚想上前迎接，耳朵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众人传来的细微的抽气声。他自然是领教过奉九笑颜的威力的，如同春寒乍退、冰融雪消；如同太阳从乌云背后挣脱出来射出来的耀眼光线；现下穿着鹅黄色大衣的她，正如料峭的春寒里颤巍巍开出的第一枝鹅黄的迎春花，笑得人的心都跟着一颤一颤的，会让人觉得，为了博得她纯真灿烂的欢颜，就算捧着全世界送到她手上，也未尝不可。

  宁铮到底还是顺着同僚们自觉给他让出来的通道举步上前，握住奉九的胳膊，将她拉近一些，镇定自若地给大家介绍，两边自然都笑容满面，原本掏出烟打算抽一口的军官也都自觉地把烟卷儿塞进了裤兜里：虽然奉九在宁军没露过面，但她讨厌烟味儿这件事已经通过少帅戒烟的举动而尽人皆知。

  打过了招呼，人群就散了。

  两个来增援的宁军第九军老师长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1dquo;少帅和老帅，完全不一样啊。想当年老帅进京，那气派，八大胡同，全包！整整七天！啧啧&he11ip;&he11ip;那日子，换个神仙也不做；少帅可好，就没见他逛过堂子，再看看这太太，得，别指望再有跟着老帅时的好事儿了。”垂头丧气，摇头叹息着走了。

  柯卫礼听得好笑，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对站在一起耀眼吸睛的夫妇，不觉就想起一个老友来，轻轻一叹，转身离开。

  奉九跟柯卫礼笑着点点头，看到吉松龄留着没走，正站在她对面冲她微笑，于是非常识地把媚兰托她带的织的毛衣和一些食品递给了他；又从手提袋里掏出一个大信封，告诉他，里面有他已经两个多月的儿子的满月和照片，吉松龄立刻笑开了花。

  奉九自认识这位冰霜公子，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眉花眼笑过，这表情极富感染力，她也跟着笑了。

  待吉松龄请宁铮一起观赏完他&1dquo;好看得可以得&1squo;最英俊生儿’奖”的儿子照片，不无炫耀地小心收起来的样儿，宁铮的脸儿都绿了。

  实在不稀得继续忍受吉松龄难得一见的得瑟，他拉着奉九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宁铮作为驻地最高级指挥官，也没搞特殊化，跟其他人一样，住在普寿寺后院一间以前香客住的房间里，很是简陋。除了一张八仙桌，一个落地衣架，一个洗脸架洗脸盆，就只有一方土炕，不过被子褥子看起来还挺的。

  房间里非常冷，宁铮出去吩咐勤务兵现在就生火烧炕取暖，随即脱掉了奉九的大衣随手往旁边的衣架上一搭，再也无法忍受似的覆在她身上一起倒在了床上，奉九心里说就知道会这样。宁铮热烈地吻着她的双唇，情潮涌动，刚刚在人前强装的镇定都不见了，声音喑哑地说：&1dquo;我怎么觉得已经好几百年没见到你了呢&he11ip;&he11ip;”

  奉九脸红心跳，她好像有点喜欢听他说这样的话。她握了宁铮的手，&1dquo;这一战太难了，你可真不容易。”

  &1dquo;是不容易&he11ip;&he11ip;要不，咱也生个儿子？”宁铮调笑道。

  &1dquo;少顺杆爬！”奉九可不让他钻空子。

  好一会儿，宁铮才站起身，走到八仙桌那，献宝似地拿过一套麂皮卷帘工具袋，顺着一个方向抖开，里面每个小隔里分别插着锯子、锤子、锉刀、铁砧子、镊子、青铜卡尺、拉丝板&he11ip;&he11ip;还有很多奉九不认识的精巧的小工具，宁铮说：&1dquo;三个月前，正好在庙里碰到一个要离开涿州回山东老家的老手艺人，我就买下了他这套家伙什儿，让他教了我一段日子。一有空闲，就给你打了这个。”

  他从最边上的小隔间里掏出一只崭的金戒指，錾刻着一只凤凰，考虑到奉九细细的手指，所以未做成展翅造型，而是整体收拢，这百鸟之王微昂着头，垂着绚丽丰茂的尾羽，娴雅富丽。做工很是精细，他拿过奉九的左手，轻轻地套到她纤细的无名指上，戒指缓缓地降至指根儿，那只凤凰就这么静静地栖息在她嫩白修长的手指上，玉指青葱，配着即使在昏黄的油灯下也流光溢彩的凤凰，就好像它一直在那里一般。

  古法打造金饰，需要镂胎、锤揲、錾刻，通过细心修饰、摆悬捻摊、敲打锤斩，在金坯子上錾刻出复杂的纹饰。

  有凤来仪，垂堂休憩，凤凰的眼睛，慧黠灵动，一看就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奉九看了看手，不禁小声嘀咕着：&1dquo;不是应该男左女右么？”

  宁铮笑着说，&1dquo;西洋人认为，左手与心脏相连，显示的是上帝赐予的运气，所以通常戒指是戴在左手的。西洋人结了婚的，都要戴戒指表明身份，我看你在大学里读书，特别需要这个。”

  奉九抿嘴一笑，这小心眼儿，低头端详戒指，又纳闷儿上了，&1dquo;怎么这尺寸刚刚好？”

  宁铮从宁军上将军服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黑色万宝龙直身细钢，&1dquo;我早就量过了，你这根手指的尺寸，跟我这支钢的一样。”

  还真是巧了。一提钢，宁铮又想起一事儿，&1dquo;老实说，当初你送我的钢，是不是你买的？”

  奉九茫然，&1dquo;我送过你钢？”

  宁铮气道：&1dquo;就知道你不诚心。”奉九这才想起好像曾托大哥给宁铮买过一支&1dquo;犀飞利”钢当作初遇宁铮在冰场的相救之恩的谢礼，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