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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吹哨人（第1页）

程野听到这里，心火腾一下就上了头，她压着自己的火：“萧总，这个项目公司对集团来说，都是孙子公司了，您怎么这么关心这笔具体业务。这笔钱，打上来的报告是要做市场活动，但我看了预算细节，一个100平米会议室半天的费用敢报50万，全B市也找不出这么贵的会议室，我打电话跟酒店核实过，人家报价只有5万，预算虚报十倍。”

听到这里，白羽轻笑，摇了摇头。

程野看了一眼白羽，继续说：“还有其他方面，都对不上，虚报谎报严重，这笔钱，它就不可能是用来做市场活动的。萧总，您也知道现在医疗反腐有多严重，这个时候，如果沈毅把这笔钱支出去，用来商业贿赂，那整个公司都要给他背锅。从反商业贿赂的角度，我不能批这笔钱。”

“胡闹！程野，预算做得不对，你可以让他们重新做预算，你不能用你的主观预判，直接驳回人家的申请啊，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么做合规了！？”萧靖山有些愠怒。

“萧总，您没教过我的东西太多了，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您教我的，不一定是您能做到的，您没教我的，也不一定是您不会做的事。”程野暗指萧靖山已经被沈毅收买。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发火了，沈毅跟我说了，这笔钱，就是市场活动的费用，你就不要拦着了，我给他背书，你赶紧把这个OA批了

。”萧靖山觉得程野不可能不给他这个面子。

他没有想到，程野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唯命是从的程野，自从她看清楚了沈毅和他之间的那些安排，她就只是她自己了。

“萧总，抱歉，背书这种事，我没法相信，我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我可以让他们重新报预算，他们甚至可以拆分预算，以少量多次的方式支出，但我既然盯上了，就不会放过事中调查甚至事后调查。职责所在，我不能让M公司，因为某一个人，背锅。”她的字字句句，坚硬如铁。

说完，她挂掉了电话。

萧靖山继续打来，她没有接。

坐在对面的白羽，曾经最讨厌这样的坚硬，但如今，他却在她的坚定里，看到了对M公司的守护，对职业信仰的守护，对良性商业环境的守护，这份守护背后，是巨大的勇气。

程野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白羽，改变了他对合规的认知，改变了他对公司长远健康发展的认知，也彻底改变了他的格局。

当他懂得站在更高的视角，把M公司的长久发展作为事业去看的时候，他理解了她的坚持和守护，他合作过很多首席法务合规官，没有一个可以像她这样，在逆境中坚守，哪怕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是一个真正的吹哨人。

他眼里对她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她已经没了心情继续吃下去，站起了身：“走吧白羽，我下午还得回去开会，最近

实在是太忙了。”

她拒绝了萧靖山，心情也并不好。在白羽的车上，她突然一脸生无可恋地问：“老白，我是不是太冷血了，他可是萧靖山啊。”

“那笔钱，你确实不能批，我做了这么多年销售，你一说，我就知道那笔钱他要用来干嘛了。”

白羽很清楚销售的伎俩，也清楚沈毅到底在干什么。十几年前，在市场还不规范，合规也没有被当做重要的职能的时候，他们用这种方式从公司批出很多市场活动经费，规避各种规定，进行市场活动，屡见不鲜。

如今M公司市场逐渐打开，靠产品的创新、质量和服务占有市场优势，也就不再需要过去那种野路子打法了。白羽也知道，眼下合规这条底线不能破，他没想到，这种时候，新项目公司，沈毅还想用这种方式把这么大金额的市场经费批出去，这显然，其他审批环节都已经失守，只有程野在这里扛着。

“老白，你知道信仰崩塌的那种感觉么？”她淡淡地说。

“你的信仰从来都没有崩塌，崩塌的是萧靖山的信仰。”他在等红绿灯时，侧目看向她。

“没有萧靖山，我根本就走不到今天。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实话，如果不是原则问题，我依然愿意念及知遇之恩，给他个面子，但偏偏，他让我放弃原则。”

“你不需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更不需要怀疑否定自己

，过去呢，我也不理解你，但现在越来越明白，如果没有你这样的人坚守这条底线，这家公司，也走不了这么久，不知道踩到哪个坑里早就万劫不复了。现在的商业环境和合规环境，已经变了，说实在的，有你在，我们在一线做销售会觉得束手束脚，但没有你在，我们根本不知道哪里是万丈深渊。”

程野有些困惑的看着他：“不对啊老白，当初你不是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我刚来就恨不得把我坑走，现在怎么有这觉悟了.....”

“我承认，我开始对你们这个工作，是有偏见，人么，都想自己说了算，谁也不愿意有个人老在边上说这个不能干，那个不能干的，但跟你合作了这么长时间，我越来越觉得，现在这个商业环境越来越重视秩序，没了规矩，真的离危险不远了。”

“呦，可以啊，你现在这个格局，配得上做一把手的格局了。”程野转过身，看着目视前方的白羽。

“别想那么多了，我就算要离开公司，也会尽量把沈毅熬走再走的，我说会支持你，我这人，从不食言。”

“谢谢你啊，老白，你正经的时候，挺可爱的。”程野微微一笑。

“什么叫我正经的时候.....”

“对了，我跟你认真地说啊，我觉得你不要轻易离开公司，创业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M公司的晋升通道是明确的，那个宋玉峰的公司呢，我看着

他倒是个老实人，但研发出身的团队，离市场化的距离还太大了。”程野的手肘顶在车门上，撑着头，对白羽说。

“你就这么不信我是认真地想追你么？”

她笑：“我信你个鬼。”

他也被逗笑了。

也是，他捉弄过她太多次，在外面名声也不好，她怎么会轻易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