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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薛忱握着的药剪子越靠越近,裴红菱一声惊叫,腾地从榻上跃起,单腿跳开去,连声嚷道:&ldo;不用了不用了!&lso;黑玉断续膏&rso;如此名贵,还是留给别人用吧。&rdo;&ldo;裴姑娘不是痛得很厉害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你替我挡了一招,我可就……救命之恩,怎能不报?&rdo;薛忱满面关切之色。&ldo;不用报不用报……&rdo;裴红菱头摇得拨浪鼓似的,&ldo;应该的应该的,你帮我大哥洗冤,我救你一命,咱们扯平了。&rdo;&ldo;可是,你这么痛……&rdo;&ldo;不痛了,现在不痛了。&rdo;裴红菱单腿跳了几下,又将右足放在地上,拄着拐杖走了几步,笑道:&ldo;奇怪,薛神医一回来,它就不痛了。&rdo;&ldo;那就好。看来从今天起,裴姑娘可以出去走一走,老闷在房里,伤势容易反复,扰了谢府上下的清静,可不太好。&rdo;薛忱微笑着收起药剪,推着轮椅出了房门。裴红菱嘻嘻笑着,跟着出了门,在院子里拄着拐杖来回走了几趟,忽然回过味来,气得一拐杖捅开薛忱的房门,大叫道:&ldo;死薛忱!你骂我是狗?!&rdo;薛忱抬起头,满面茫然,&ldo;什么?我什么时候骂过你?&rdo;裴红菱气得粉脸通红,薛忱面上不动声色,心底某处却忽然软了一下。他清清嗓子,正要说话,忽听院门&ldo;吱呀&rdo;开启。走进来的却是谢峻。裴红菱虽然顽野,见了谢峻却不敢失了礼数,她拄着拐杖行了礼,再狠狠剜了薛忱一眼,悻悻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嘴里骂道:&ldo;死薛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rdo;她刚要踏进房门,忽瞥见谢峻自薛忱房间探出头来,似是在观察外面还有没有人,接着便缩回头,关紧了房门。裴红菱觉得十分奇怪,好奇心起,便极轻极慢地挪动步伐,悄悄溜到薛忱房间的窗下,自窗户缝隙向内观望。&ldo;……不敢不敢,请问谢师兄,您是哪里不舒服?&rdo;薛忱正郑重地问着。谢峻却似是背上有跳蚤的样子,屁股在椅子上挪动几下,一副期期艾艾的样子,好半天才说道:&ldo;不是哪里不舒服,就是那啥……师弟,那啥……&rdo;他满脸通红,神情极尴尬,但看着薛忱的眼神却十分热切。裴红菱最看不得别人吞吞吐吐,恨不得冲进去摇晃着谢峻,让他把吞住了的话吐出来才好。薛忱也是茫然不解地望着谢峻。谢峻又挪动了几下身子,轻咳一声,忽然换上一副十分严肃的神情,沉声道:&ldo;那个,师弟和师妹此番能施予援手,不辞劳苦为明远洗清冤屈,救了犬子,谢家上上下下,莫不感恩戴德。唉,可怜我谢家只有这一根独苗,这万一……万一有个好歹的话,就要绝后了。唉,独苗啊……&rdo;薛忱慢慢地张大了嘴,连连点头,&ldo;是啊是啊……&rdo;他伸出右手,微笑道:&ldo;师兄,我替你把把脉吧。&rdo;谢峻大喜,急忙伸出右手。许久过去,见薛忱沉吟不语,不由倾过身子,急切问道:&ldo;怎样?&rdo;薛忱沉吟良久,道:&ldo;师兄这个,应该是因为曾经长期浸在水里,加上操劳过度,寒气入体,损伤了阳气,得慢慢将养调理,我先给您开几贴药,试试吧。&rdo;谢峻大喜,连连称谢。裴红菱又好奇又纳闷,想着怎么寻个法子去向死薛忱探听一下,谢朗的老爹到底得的啥病。七七、苏醒转眼就是新正日。祭祀神佛、祭奠祖先、迎禧接福,谢氏一族今年在涑阳各处寺庙大添香油,又在邻近县村广开粥棚布施,感谢佛祖保佑谢家度过一劫。谢朗只在新正日回了趟谢府,给太奶奶、谢峻和族中各位长辈磕过头,到祖先及亡母灵位前奉了香,便又匆匆赶回太清宫。谢氏族人都知薛蘅重伤未醒,也皆对她抱着感激之心,不免交口称赞谢朗知恩图报、忠孝仁义,他日和公主成亲,必是国之柱石、谢氏中兴希望所在。太奶奶听了,默然不语,二姨娘也开始显得有些不安。谢峻和另外三位姨娘倒没有多想,加上府中又有薛忱和裴红菱两位贵客,这个新年便过得喜气洋洋、热热闹闹。只是谢峻想起当初护着祖母闯宫的江湖高手单风不知去向,不能当面致谢,未免扼腕叹惜,深以为憾。太奶奶只得说单风和谢峻祖父少年时有些交情,此番只为报恩,象他那种江湖高人报过恩后自然隐退,谢峻听了,才稍稍释怀。但此回遭劫,将一个严重的问题摆在了谢氏族人面前,谢朗是谢氏嫡宗独苗,他若有个好歹……所有人都或明或暗地提起传嗣这个话题。谢峻也深有同感,加上平王早传过景安帝的话,于是谢峻过了元宵就递折子入宫,向景安帝恳请,谢府拟于二月迎娶公主。谢朗浑然不知谢府上下已开始替他筹备迎娶公主,仍整日守在太清宫的云台。这日薛蘅的面色红润了一些,不再是那般触目惊心的灰白色。喂药时,她喉咙还能微微动一动,谢朗看在眼里,十分欢喜。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注意到窗外的大雪已经停了,他精神一振,走到窗前,从胸臆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再舒展了一下双臂,呼吸着雪后清新的空气。他凝望着遥远天际北塔的塔尖,脸忽然红了一下,继而苦恼起来。正情思绵绵地胡思乱想,月洞门后忽然奔进来两个人。谢朗定睛一看,忙迎了出去。还没等他行礼,薛眉从他身边急奔而过,扑到床前,&ldo;三姐!&rdo;薛勇向谢朗点点头,便也跟着急步而入。薛眉满面凄然之色,伏在薛蘅身上,不停叫着&ldo;三姐&rdo;。薛勇劝了好半天,她才抽噎着站起,抹去眼泪。&ldo;大……大师叔,四师叔,你们怎么来了?&rdo;薛眉秀眉一挑,瞪着他,&ldo;我们不能来吗?!三姐为了你险些丧命,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得到消息,怎么可能不来看她?!她可是我唯一的姐姐!&rdo;谢朗乖乖听着,不敢回一句嘴。薛眉四处看了看,疑道:&ldo;就你在这里服侍三姐?&rdo;谢朗忙道:&ldo;四师叔放心,陛下拨了八个宫女,贴身的事情都由她们服侍。我和小坎就负责煎药喂药。&rdo;&ldo;只怕她们服侍得不周到。&rdo;薛眉摸了摸薛蘅的身上,撇嘴道:&ldo;这衣服不定几天没换了,粘在身上,三姐会很难受的。师侄,你先出去,我帮三姐抹抹身子,换过一件干净衣服。&rdo;谢朗迟疑着,薛眉讶道:&ldo;小谢将军,我知道你知恩图报,可这种事情,只能由我这个做妹妹的来吧?&rdo;谢朗的脸腾地一红,薛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人便出了殿门。薛勇笑着与谢朗站在廊下寒暄。忽有执着拂尘的内侍过来,在谢朗面前躬身道:&ldo;陛下口谕,宣骁卫将军谢朗。&rdo;许是过了新正,朝中几件大案也做了了结,景安帝的精神一日好过一日。这天他召了方道之入宣徽殿,君臣二人正品评国风院新近送上的画,恰好收到谢峻的折子。景安帝怕谢朗对曾经被褫夺驸马身份一事尚心存委屈,觉得有必要亲自抚慰未来的驸马一番,便命内侍去将谢朗宣来。方道之品鉴一番,力推一幅《碧荷鸳鸯图》,赞道:&ldo;此画最妙之处,莫过于只见含苞待放的荷花、亭亭荷叶以及水面上并行的波纹,并不见鸳鸯,可这由浅而深的波纹,正勾勒出了鸳鸯亲密地并肩游入荷田深处的美景,实在是妙。&rdo;景安帝见自己的眼光与方道之一致,不由目露笑意,握了御印,在《碧荷鸳鸯图》上盖下,再命内侍将画挂在殿内东面墙上。正说笑间,谢朗进殿,在御前跪下行礼。景安帝笑道:&ldo;平身吧。&rdo;待谢朗站起,景安帝忽动了念,招了招手,笑道:&ldo;谢朗,你来看看这幅画。&rdo;谢朗在丹青上并没有研究,但也觉这幅画看着明快清丽,便微笑道:&ldo;臣看着极好,不过好在哪里,却说不上来。&rdo;&ldo;哈哈,这话实在。&rdo;景安帝大笑,&ldo;既然你觉得好,就赏给你吧。柔嘉喜爱丹青,这幅画,正好给你们小夫妻俩成亲后慢慢品鉴。&rdo;谢朗听闻赏画,本要叩头谢恩,听到后面一句,心中一沉,忽地以大礼匍匐在地。景安帝以为他要谢恩,不由拈须大笑,忽听谢朗开口禀道,&ldo;微臣资质愚钝,才疏学浅,且行事鲁莽,有悖陛下深恩,万万配不起公主金枝玉叶之躯。&rdo;景安帝以为谢朗尚在为蒙冤下狱一事而抱屈,心中虽不喜,面上仍和悦道:&ldo;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说什么小孩子话。以前是朕错怪了你,朕会下旨,封你为尚尉驸马,比其他几位驸马多领邑一千。&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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