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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臻轻哼一声，闭上眼：&ldo;姚嵩可还安好&rdo;&ldo;末将护着姚公子一路躲避追杀，数次陷于险境甚至负伤在身。幸好最终安然无恙有惊无险。&rdo;什翼珪停了一瞬，忽然伸手入怀捧出一物呈上，&ldo;临别之时曾托末将带一物面呈皇上！&rdo;任臻抬眼看去，却是一席暗红绨袍，乃厚缯所制，又因是姚嵩平日里穿过了的，半新不旧地更显得素朴无华，不由一怔，伸手反复摩梭，暗自揣测真意。什翼珪一派天真地问道：&ldo;不知姚公子此举何意？&rdo;任臻手掌忽静，覆上袍面，半晌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随即扬了扬手，命什翼珪退下，他累得很，此刻只想一人静静。不是没劝过他留在他身边，但姚嵩唯有一句：男儿丈夫当成就一方霸业，方无愧平生。我与你，皆做如是想。任臻便明白过来，他爱他，但这爱从来就不该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姚嵩之心，从来志在天下。而后他良久地注视着掌中红袍‐‐绨袍之义，寓意乃是身处异国，亦不忘旧情。更因此语出自秦相范雎（注2），范雎何许人也？辅佐秦昭襄王用兵六国的第一谋士，主张的也正是&ldo;远交近攻&rdo;‐‐与他今日所定之策不谋而合。&ldo;子峻。&rdo;他一字一字地吐出话来，&ldo;好。那便如你所愿。&rdo;他想起当年尚在阿房之时，姚嵩在一室红烛中对他侃侃而谈，讲《史记》，说《春秋》，他才知道了苏秦张仪乃至范雎‐‐彼时他还闹着躲懒，诡辩读这些死人故事能做什么？姚嵩气地直翻白眼，却每每被他借机玩笑似地轻薄调戏了去‐‐而今想来，恍如隔世。无论二人前路如何，几时得以再见……只怕这乱世之中唯有姚嵩，眼中所见，是真正的他吧。紧闭而沉重的两扇门在姚嵩面前缓缓展开，内室昏黄的烛光便随着他迈进的脚步一点一点地染遍周身。他摘下兜帽，在案前跪下：&ldo;大哥。&rdo;一身御寒貂裘的姚兴头也不抬地继续伏案，嘴里道：&ldo;子峻还知道回来，好。见过父王了吗？&rdo;顿了顿，嘲道，&ldo;怎么？不敢见他？&rdo;原来那后秦之主姚苌自弃守新平败退萧关时便气地卧病不起，一应事务皆托予太子姚兴，姚嵩刚入萧关便急急来拜见姚兴，却被严词责问，拒绝见他。姚嵩低垂着头道：&ldo;臣弟有失守新平之责，请大哥责罚。&rdo;姚兴冷笑道：&ldo;我原没想到你还有脸回来，一时也想不到怎么罚你，不如还是请父王裁度。&rdo;姚苌病榻之上听闻姚嵩带城投敌气地咬牙切齿，姚兴知，姚嵩更知，故而俯身就拜，哽咽道：&ldo;当时兵危战凶，燕军势如破竹，臣弟奉命断后，可又能撑得多久？新平失守事小，父王大哥若限于乱军则后秦必无所存！臣弟无奈之下才假意投降，拖延时间换我军主力全身而退！&rdo;姚兴一摸唇上薄须，几乎失笑。他起身绕过书案，下阶按住他的顶发，用力向后一推：&ldo;子峻，你当我是谁？又当你是谁？此等搪塞推脱之词，骗的了哪个！&rdo;姚嵩顺着他的力道缓缓仰起头来，两行泪水忽然从他冻地青白的脸颊上滚落。&ldo;大哥不信子峻，早在外埋伏下刀斧手要将我拿下正法，子峻如何不知？&rdo;他忽然抬手，颤巍巍地解开自己的领口，而后在姚兴诧异的注视下唰地撕下，现出一大片赤裸的胸膛，&ldo;莫说大哥不信，子峻自己也不信，既是叛国投降了，为何还要千难万险地回到大哥身边！……慕容冲一直怀疑我是诈降推诿，对我看管甚严密，大哥可知我一路潜逃归国，是何等险象环生？！&rdo;姚兴亦见到那肌肤上几道纵横交错的新旧伤口，他是武人，自是可以辨清是自残还是外伤，不由地沉吟片刻，见姚嵩周身被冻出鸡皮疙瘩，便皱着眉弯腰去扶：&ldo;你若无辜自不会定你的罪‐‐&rdo;不料触手之际，皮肤滚烫，竟是烧地火热的光景。姚嵩微一踉跄，摔进姚兴的怀里，姚兴有些手足无措地拥住了他，满腹里的责骂竟是忽然噎住了一般。&ldo;子峻，你烧地不轻！我宣医人来！&rdo;姚嵩攥着姚兴的毛领，轻颤着道：&ldo;不，大哥，子峻只是日夜赶路，途中受了点风寒，不打紧。我在长安探得一件大事必须立即呈报‐‐来年开春，泾水化冻，西燕必定对我国发兵！&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