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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夫人恳切中肯,安老太太还能说出什么来,唯有打心眼里感激她。南安侯见妹妹也弄明白,趁热打铁提议道:“既然商议好,又后天就离开,妹妹赶紧的去换衣裳,和亲家夫人去告诉宝珠,”
南安侯停顿一下,微笑地猜测:“我冷眼看宝珠这一年多,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只怕她不肯走,你们还得准备好话劝她才行。”
袁夫人和安老太太异口同声赞成南安侯的猜测,袁夫人含笑中,带着对媳妇的满意:“我知道宝珠,她一定要说家里没有人,她不会离开我,也不会离开老太太,这不,我就先来找老太太,就是侯爷刚才说的,我们一起去劝她,告诉她赶紧的跟上去,也许小夫妻还能见上一见。”
南安侯听到这样的话都感动。想宝珠真是有福气,遇到这样通情达理,满心里为儿子媳妇考虑的好婆婆;又为妹妹喜欢,遇到这样心地善良的好亲家。最后南安侯也是得意的,他不能不得意,不得不得意,他是非得意不可的那个人。
这样的好亲家,没有侯爷牵线是不能有的。
侯爷这样的一说,老太太可就急上来,后天儿?这日子可紧得不行。她让齐氏陪袁夫人慢慢的正房里去用茶,她扶着梅英,失火般紧赶着往房中,去换出门的衣裳。
她走得气喘吁吁,梅英都劝她慢些儿:“把您累出病来,四姑奶奶心里可怎么好过?”老太太不但不听她的,还在走着的时候就劳神寻思宝珠需要带些什么。
“衣裳,宝珠早有一辈子的了,再说布料到处都有,好不好的她自己缝几件也使得。衣裳占地方,带上四大箱子也就行了。”
梅英骇然地笑:“布料处处都有,还带上四大箱子衣裳?”这个建议显然让老太太不满意,老太太瞪眼她:“一箱子夏天的,一箱子春秋天的,一箱子冬衣,一箱子皮货,”再叹气:“唉,竟然不能多带些衣服去。”
这位侯府的姑娘,遇到点事儿就能把她的出身露个一干二净。
四大箱子衣裳,换成穷人家半辈子都足够了,老太太却还在遗憾,唉,去了只怕没衣裳穿。可是多带些去呢,老太太精明呢,就能想到宝珠是跟着姐姐走,东西带得多人家照顾上也多,凡事能省则省吧。
这就唉,不能多带是也。
梅英忍俊不禁,见台阶就在眼前,老太太是不看路的一个劲儿走,梅英得扶住她,边扶边笑:“不是还有郡王妃在,在她的地界儿上,一定是住到她王府里,我跟着老太太,见过多少别人没见过的世面,就是王府也是去了好几遭儿,只是住下来赏玩几天,却还没有过,四姑奶奶呀,托着老太太有个好福气,就要去王府里一住几年,真让我打心眼儿羡慕,”
老太太脱口反驳:“你懂什么,宝珠要是懂事的,就应该……”话到下面,就咽了回去。小丫头打帘子,梅英和老太太进房,梅英不用她吩咐,丢下老太太去取衣裳,等到取了一件石青色湖绸素面衣裳,又一件老蓝色挑线裙子回来,就接上刚才的话问道:“老太太说四姑奶奶应该怎么样,您告诉我,万一您见到四姑奶奶又伤心去了,忘记说时,还有我提个醒儿。”
安老太太却不肯说,含糊地道:“没什么,”帘子微动,南安侯边道:“且别换衣裳,我进来了,”一面就进了来。
梅英莞尔,幸好这还没有换不是。而安老太太也取笑:“你再晚一步,我可就换上了。”南安侯对梅英作个手势,示意她出去。梅英想侯爷趁老太太换衣裳也要挤进来,只能是说要紧的话,就丢下衣裳出去。
南安侯一直看到梅英在外面把帘子拉紧,才对妹妹迅转过面庞,而安老太太也同时压低嗓音,飞快地求证:“哥哥你不会弄错吗?确定是中宫!”
“辅国公亲口告诉我的!”南安侯语出惊住老太太,还怕老太太不能明了,再低声清晰地道:“袁家的一切,都是中宫在照应!”
安老太太吸一口凉气,她一直的猜测一旦成真,她反而蒙住。
她面对梅英咽下去的下半句话,就是宝珠如果懂事儿,不应该久居郡王府中。但宝珠柔弱女子,不住郡王府中,独住又让人担心,老太太才适时的把话咽回,免得梅英听到。
以南安侯来想,妹妹是他的妹妹,不是小家子的妇人,不会让“中宫”这两个字吓住。但又见她想得太久,袁夫人在外面等得着急,未免要想这兄妹二人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亲家背后起嫌隙可不好,又是这样打着灯笼难寻的好亲家,南安侯轻易不肯让袁夫人疑心。
他跟进来,只为再肯定宝珠跟去是正确必要做的,见妹妹怔,就低低再告诉她:“不要犹豫,袁家只怕是外戚!”
“中宫”,只让老太太怔住。
“外戚”,却让老太太震惊。
皇后外戚?
灸手可热的名称,背后又带着巨大的风险。如果是外戚,这不能说的外戚,只能是有不能说的原因。
不能说的话,对当事人来说,都是威胁和风险的。但翻过来看,又是莫大的前程和富贵。
老太太心想自古权势一半儿是水,一半儿是火,给宝珠找这样的人家,她要呆得好哟,那是祖上积德。她要是呆得不好呢,以后可就没有人能代她接下来。
果然,还是赶紧地让宝珠跟着丈夫走好。
她想心事想得忘记南安侯就在房里,伸手就解自己衣领上扣子。南安侯笑了一声:“二妹你是喜欢糊涂了?”他特意用“喜欢”来提醒安老太太,对这件事情你只能“喜欢”才行。老太太嗔道:“我不要你交待。”
往外努嘴儿让兄长出去,梅英进来,给老太太换好衣裳,一同出来见袁夫人。
袁夫人在起坐间里坐着,对面是南安侯,下是齐氏站着相陪。袁夫人正和气地告诉齐氏:“给老太太收拾随身的衣裳就得,几件子吧,我那里什么都有,缺什么这里有的,再回来取就是,我们就要住在一起,大家互相照应着。”
齐氏是前南安侯夫人的侍候人,在京里呆了一辈子,是见过不少贵夫人的人,但她独对袁夫人服气。亲家夫人这股子和气劲儿,肯从别人角度上去想的温柔劲儿,再没有别人能学得来。
齐氏忙答应着,老太太就这时出来,南安侯陪着她和袁夫人出门,上马上车,往袁家来。
……。
宝珠在家里,却不是一个人。
她送走袁训回来,袁夫人和郡王妃去宫中辞行,进城后就和她分开,顺伯送宝珠回来。宝珠伤心想不到别的,又有红花这个丫头在回来的路上,她不停的抽泣,主仆都无精打采的进房,一个坐在碧窗下忧愁,一个坐在廊下愁。
瑞庆小殿下就在这时候闯进来。
说她闯,是她又一径儿小跑着进来,裙角扬得像风中的蝴蝶,翩翩又翩翩。红花有气无力回的话:“奶奶,小殿下到了。”
瑞庆小殿下一跳,就到了红花面前:“咦,红花儿,你哭什么?”她不说还好,说过红花才忍住的泪珠子又“噼哩啪啦”往下掉,成串儿地打在长廊木板上,溅落成花。
“啊,是因为坏蛋哥哥走了是不是?”瑞庆小殿下扯动小嘴角笑嘻嘻。不等红花回答,自打帘子,一跳进到房内,到处找着:“宝珠嫂嫂,我来了。”
宝珠走出来,又是一双红肿的眼睛,和没有血色的面颊。瑞庆小殿下愕然一下,随即又笑出两颗小虎牙:“看来坏蛋哥哥竟然真的走了?”她一面窥视宝珠,一面弯腰往榻底下床底下寻找:“在这里?不在!”
又往上跳两跳,想当然是看不到梁头上,也尽力地一笑:“在这里,不在!”又偷偷地瞧瞧宝珠。
凡来的人找袁训,不是床底就是梁头,本是件可笑的事情。难道他不钻床底就猴子似的爬梁头吗?
宝珠本就在离别情绪中,让小殿下这一番举动就想到夫妻玩闹,表凶坐在梁头上大笑:“呆子小宝生气了,”宝珠在下面叉腰挥掸子:“你下来试试?”
当时玩笑,离别后想起,惹得重掉眼泪。泪水扑簌簌也和红花一样的掉出来时,瑞庆小殿下端着小下巴走上几步:“嗯,你哭呢,坏蛋哥哥一定是走了的,走了的好,以后没有人敢打我手板儿,别的师傅哪一个敢打我呢?哈,”
她像是有了的主意,一转身咕咕在宝珠泪水中笑着,小鼻子翘得高高的尽是得意,带出吩咐的口吻来:“好吧,坏蛋哥哥不在了,宝珠嫂嫂你的饰匣子给我瞧瞧。”
宝珠没去想这两件事不成正比,表凶不在,和看宝珠饰匣子有什么关系?她此时忧伤,无心去想,只依言捧出饰匣子,这一看却还不少,三个匣子摆满小几,碧闪珠泽,宝石夺神。
里面有袁夫人给宝珠的,有中宫三五次赏下来的。瑞庆小殿下一一的挑出珍珠头面,碧玉簪子等,全是中宫以往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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