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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君道:“以下犯上已是死罪一条,凤君无话可说。”

他暗自嘲道,若能死在凤羽剑下,倒也不算冤枉。

凤君一心求死,却不知有人因他这种漠不关己的态度而气得没了话语。

盛怒之下,凤羽反而冷冷一笑,命令道:“那好,将你的罪状一一向朕列来。”

凤君当即跪下,俨然将自己当作认罪画押的犯人,而後道:“假意前往青龙和亲,此乃第一条罪状;捏造圣旨向青龙宣战,此乃第二条;对您施毒,冒犯天威,此乃第三;为逞一己私欲,滥杀後宫无辜,此乃第四;畏罪潜逃,此乃第五。”话落,他抬眸看著凤羽,续道:“这五条中的任何一条皆论罪当诛,皇上是要亲自动手,还是要我自行解决?”

凤羽怒瞪著他,道:“这个暂且不论,朕问你,既然你知道自己所犯的是死罪,那你又为何要犯?”

“为何?”凤君唇角一挑,三分不屑七分狂傲,道:“人活在世,谋求的自然是至高无上的权势地位,当我发现自己不是您的亲生骨肉,我不得不为自己另寻一条坐上皇位的捷径。”

“你的意思是说,你做了这麽多,几乎搭上自己的性命,为的只是朕的这个位置?”凤羽拧紧眉头。

凤君自嘲笑道:“不然还能有什麽值得我如此?”

“你希望朕赐你一死?”凤羽认真地问他。

“只要皇上不嫌脏了您的手。”凤君亦认真地回道。

凤羽脸色铁青,扬起手,接著,某种轻飘飘的东西从凤君脸上扫过。

地上,躺著一封看起来很普通的信函。

凤君疑惑地盯著信封看,半天没有动手去捡。

“拿起来!”

直到凤羽下了命令,他才缓缓伸出左手,不用确认信中的内容,一见信封上的字迹,他就认出来了──这是他亲手写给凤羽并藏在黑檀木盒暗格里的信。

“为了权势可以不择手段的你,怎麽会愚蠢到把自己的所有计划全在信里交代清楚,还交到朕这里来?”凤羽相当生气,凤君这一计算得真好,竟将他耍得团团转。

凤君不语。

“你是在赌朕会不会提早发现。”凤羽笃定道。

朝堂之上,他为顾及凤君皇子的颜面,没有当面确认那只黑檀木盒,後来他操心於远赴和亲一事,亦没有对那木盒多心,之後凤君离开,他有一阵子心神不定,因而也一直未对木盒做检查,反而是东窗事发後,他才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其中竟藏有蹊跷。

凤君仍旧沈默。

“你打算什麽都不说是麽?好,那朕说!”凤羽怒不可抑,斥道:“没错,你的计划确实是杀了青龙国一个措手不及,可也杀了朕一个措手不及,你居然把朕这个一国之君蒙在了鼓里!你怎敢这样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还是说你认为这样做是大义无私,是牺牲自我,所以就能换取朕的原谅?”

凤君苦笑,他没有这样奢望,火凤国与青龙国的这一战,迟早是不能避免的,他只是想趁著自己还有这个能力,尽早为凤羽肃清敌人。

可是,面对质问,他还是没有为自己说一句辩解的话语。

他道:“无论如何是凤君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您要如何惩治都好,凤君不会有一句怨言的。”

“你!”凤君不畏死的倔强再次激起凤羽的怒气,他冷笑著道:“好,好,好!”一连咬牙说出三个“好”字後,他从腰间拔出一把闪烁著锋利光芒的匕首。

冰冷的刀尖抵著跳动的颈脉,凤君配合地仰起头,感受到脖子上即将夺去他性命的寒意,他的黑眸里反而有著一丝淡淡的期待。

唇角不自觉地划出轻松一笑的弧度,他闭上眼,等待致命的那一刀。

然而片刻之後,凤君听到的不是自己喉咙被割破,血液喷溅的声音,而是匕首落地之後发出的“!铛”声响。

他听到凤羽对他说道:“朕不会杀你的。”

他顿了顿,仿佛是理解了对方的意思,然後自己捡起了那把匕首。才把刀尖对准胸口,还没来得及刺下去,一只纤细却极其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

“你在干什麽?”凤羽的神情又急又气。

“您不想亲自动手,我自己来。”凤君看著他,不解自己做了什麽惹他如此不快。

“朕有命你这麽做吗?不要自以为是了!”凤羽夺下匕首,发泄怒火似的用力扔出去,转过脸来,怒气未消地瞪著凤君,道:“从你落崖生死不明那一刻起,朕就当你已经死了!”

凤君愕然看著他,竟听见他的下一句话道:“朕就当从前那个凤君死了,一死百了,所有恩怨也一并烟消云散……”

烟消云散?是说他已经不恨自己了吗?

凤羽的目光落到他一直藏起的右手上,眼神幽忧,道:“你右手的伤,朕会找到名医为你医治的。”

凤君闻言,倏地一笑,原来是这样,原来他知道了自己这残疾的手!

“不,皇上您的恩情,凤君担当不起!”他绝不要接受凤羽的同情!

“朕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是要听你拒绝朕的!”到话末,凤羽无奈地长长一叹,语气里再也掩不住心疼,道:“随朕回宫可好?”

“什……什麽?”凤君严重怀疑眼前是自己日思夜想所出现的幻觉。

凤羽有些悔不当初,叹道:“朕老了,呆在那麽大的宫殿里,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朕觉得非常孤独,你把朕後宫里的那些人都赶走了,自己又不肯回来,是这麽狠心要让朕下半生都孑然一身吗?”

失去凤君的那段时日,凤羽才恍然明白,凤君对他而言已是割舍不去的一部分,不论他们是否有血缘,仇恨也无法完全摧毁多年建立起来的深厚感情,当初他只是一时被恨意蒙蔽了双眼才会那样残酷地对待凤君,而令他一直不能痛下杀手的原因正是因为他对凤君打从心里的在乎。

他只是不能接受凤君成了别人的儿子,而自己失去了凤君的事实。

要挽回这一切,现在还不算晚,他的凤君仍好好地活著,就连要死都是一心向著他的,如此一心一意的人,他还怎会有恨?

“君儿,跟朕回去吧,百姓们都在等著火凤国的英雄回来,朕也在等著朕的孩子回到朕的身边来。”

凤君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顷刻,先前一直波澜不惊的双目悄然湿润,这世间再没有其他话语能比凤羽的这些话更撼动他的心,他本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听到,但现在,他知道自己等到了,而且还贪心地想索要更多。

“我只能是您的皇子,您国家的英雄吗?”如若可以选择,他宁愿不要这些虚无的名头。

凤羽微微一笑,流露出凤君久违的温柔,道:“朕还需要一个与朕执手白头的人。”他轻轻安抚凤君无意识颤抖的右手,笑著问道:“你能胜任吗?”

惊愕了那麽片刻,省过神来,凤君欣喜若狂得直点头,连热泪滚落脸颊仍不自知,对他来说,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好的差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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