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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独自在人间流浪了12oo年,比雷斯才依稀触摸到那东西的本源。然而比雷斯并不觉得那东西究竟有多么宝贵,只有人类才会觉得它宝贵——可连人类自己都不会珍惜。所罗门所许诺的财富遍地皆是,那东西生来便不该属于魔鬼,可他的王依旧在追寻它。黎明将至。比雷斯终于不再等待,他起身走回到米夏的身旁。梅伊的呼吸已然平稳,他静静的睡在六芒星的法阵里,身上盖着格子布的围巾。米夏守在他的身旁,目光疲惫而又柔软。比雷斯说,“带他离开翡冷翠。”米夏便说:“好。”她起身时微微的趔趄,眩晕的感觉很久也没有消除。她想要将梅伊抱起来,比雷斯便说:“我会安排人送你出去。”米夏说:“我已和人说好了。”可比雷斯并不理会她的话,“我安排你离开。”他只这么强调,“你失血太多,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保护自己。你已是魔王的契约者,该有相应的自觉,就拼命的活下去吧。你得活得足够久,才有可能看到愿望实现的那一天。”当黎明到来时,翡冷翠所有的人都聚集在街道上,茫然而惊恐的望着东方的天空。雄壮的天空之城宛若一座巨大的岛屿悬浮在半空,自地面上你可以望见岛屿中央的城堡,那城堡有摩天高的门。门上以青铜浮雕描绘地狱的胜景。那门尚关闭着,无人知晓里面究竟掩藏着什么。传说在神的时代曾有人在巴比伦建立通天的高塔,那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壮阔的奇迹。可就算是巴别塔也立足在地面上。这岛屿根本不是人类所能建成,亦不该在神制定的规则下存在。可它一夜而成,壮美的沐浴在阳光下,就像神展现的圣迹。黎塞留步履匆匆的回到他的书房,不断的将珍贵的羊皮卷自书架上扫落,到最后他终于翻到了他要找的典籍。他的手颤抖着,将那羊皮卷展开,“有持剑的天使从天而降,那剑由希望的辉光所铸成。神与他誓约,只要他手握这光的剑,便永不尝战败的滋味。他挥剑斩下,魔鬼与恶灵的巢穴便坠落了。那也是凶残食肉的禽鸟的巢穴……”他自窗口望向那空中的堡垒,有肉翅的巨鸟盘旋在那门的四周,它们张开嘴,露出了鸟喙上一排排锋利的牙齿。黎塞留在胸口画十字,轻轻的呢喃,“终于还是来到了吗……”比雷斯坐在帆船的桅杆上,捏碎面包引诱海鸥来啄食。6地已渐渐的远去了。这一日过后整个世界都会震惊,远古的遗迹骤然出土在阳光下,魔鬼的巢穴、地狱的大门、通天的高塔、空中的堡垒……这一切人类前所未见之物,将极大动摇他们的信仰。尽管去追寻吧,追寻至洪水灭世之前,追寻至伊甸造人之前……会有远古的真相等在前面,那曾是属于魔鬼或者说诸神的时代。比雷斯将面包屑洒向空中,朝阳跃出一望无际的海平线,那景象辉煌而又壮阔。这时有红眼的乌鸦落上他的肩头,灵巧的转动着脑袋观察甲板上的人类。那乌鸦传声问道:“御座在哪里?”比雷斯轻笑着回答,“会回来的,耐心等待吧,布松。”“御座又有了新的契约者?”“是啊,这回是个女人。”“一个能跟所罗门比肩的女人?”“完全不能,”比雷斯笑起来,“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不过她也有自己的优点。”“有优点的人类多了。就算是无可救药的醉鬼,你都能说他擅长喝酒!可他也配与御座签订契约吗?”“这回不一样。”比雷斯说,他便将梵蒂冈把魔王困入人类身体的事说与布松听,一直细细的讲到梅伊自毁,“御座宁肯再度沉睡,也不愿再伤害她。而她为了救回梅伊,重新召唤了御座。”“这可怜的女人,她还不知道她的孩子已死去了吧。她唤回的已是地狱的众王之王。”比雷斯摇头,“我想她是知道的。”“知道?”“是。”比雷斯想了想,给布松打了个比方,“你知道希腊人的特修斯之船吗?传说这艘船能在海上航行几百年,船员们不断的换掉朽烂的木板和坏掉的零件。直到有一天,船上所有的木板零件都不再是原来的了。这时有一个人问,它究竟是原来那艘特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布松沉默片刻,便接下去问,“如果它是一艘新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是原来那艘船了?如果它还是原来那艘船,将替换下来的零件重新组装成船,这一艘又是什么?”两个魔鬼各自沉默中,望着东方的海平线。后来布松说,“这还真是难以解答。”“可对我们的姑娘而言,这问题的答案取决于信仰而不是思辨。她相信人类的心承载着某种东西,只要这种东西还存在,她的梅伊就不曾湮灭——那是我们的王,同样也是她的梅伊。”布松便问:“你是怎么想的?”“我啊……”比雷斯微笑起来,“我们的王回应了她的召唤。这就是我的答案。”48chapter48太阳已在海平面上升起了,四面都是水声,海豚跃出水面追逐着帆船。梅伊靠在船首懒洋洋的钓鱼,米夏烤好了鱼肉派,出来喊他吃。他便远远的望着米夏笑。米夏只好将食物端过来给他,他张开嘴,米夏便拿勺子敲他的额头,“自己吃。”他抿着勺子吃他的早饭,米夏就坐在一旁给他缝衣服。这些日子他个子窜得飞快,之前还合体的裤子现在已露出了脚踝。他自己倒是并不怎么在意,不过连上衣也开始显短的时候,米夏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偷懒了。船在迦太基靠岸的时候她便托人去买了新的布,裁剪的时候便故意往大了做,可才穿了没多久便又显小了。每次看到梅伊米夏便感到恍惚,仿佛只是眨眼之间这孩子就已经长大。一开始的时候她还害怕水手们感到异常,不过他们好像根本就没发现梅伊有什么改变。这些日子梅伊过得很自在,他不在任何人面前掩藏自己,那双金色的眼睛总是明亮带笑,就像夕阳的余晖铺展在海面上。蓬松的黑头发也有些长了,他便用布条束起来,露出尖尖的耳朵。米夏觉得那耳朵也很漂亮,精致灵巧,耳尖在阳光下几近透明。这孩子不经意间便找回来自信,这自信令他变得更迷人。这是米夏一直以来培养的方向。不过除此之外她在船上过得很不快乐。上船的时候水手们就对她意见很大——不带女人出航似乎是这一代的传统,水手们相信女人在海上招致死亡。不过比雷斯显然是个比死亡更不好说话的魔鬼,他们只能带上她。最初的时候米夏还想着能不能改善关系,她会主动帮忙洗衣服和煮饭。第二周的时候有三个水手袭击了她,他们将她堵在舱底的角落里说要“找乐子”。而比雷斯拧断了他们的脖子,当着所有船员的面将尸首抛进了海里。米夏什么都没有说,可那之后她便时常感到透不过气来。四面都是海水,这船便是天然的牢狱。她无处可逃。幸好还有梅伊陪着她。吃完早饭梅伊便继续钓他的鱼。他黏人的毛病已经彻底改掉了,便是米夏消失几个小时他也不会抱怨她又冷落他。不过发生过那种事,除了在自己房间里待着缝衣服,米夏也没旁的地方可去。风平浪静。“我听说拜占庭人大都说希腊语,”缝衣服的时候米夏就对梅伊说,“我一句都不会说。”“有我在。”梅伊简洁的回答。“你会说?”“嗯,”那孩子弯着金色的眼睛,笑道,“我什么都会说。”他指着跳跃的海豚,“它们在跟你打招呼,邀请你下水去玩。”米夏便放下针线伏在船头上向海豚挥手,她笑道:“我不那么会游泳。”“它们会驮你,”梅伊微微的眯起眼睛,略有些傲慢的不悦,“不过我已经替你回绝了。”米夏笑道:“真可惜,我还挺想下水玩的。”这些日子她过得实在是太沉闷了,哪怕是海豚展现出来的友好也弥足珍贵。她将话题转回去,“你会说就教我吧,希腊语。”“有一个人会说就够了。”“我想学。”梅伊挥了挥手,海豚们用清亮的叫声回应,渐渐便不再浮上水面。大海再度宁静沉寂下来,就只有一成不变的海浪声涌在耳边。梅伊望着米夏。东方女人身材娇小,他几乎已经能平视她。这感觉很奇怪,在不久之前他还只能追逐她仰望她,只要能牵住她的手便感到快乐和满足。此刻却不由自主就想将她揽在怀里。想了自然便去做。圈住米夏的腰时他讶异于她的纤细,仿佛稍一用力便能折断。米夏感到不自在,下意识的后退,他知晓她挣脱不开,便不理会。他说:“你不需要学,我会每时每刻都陪在你身边。”“我想学。”米夏再一次强调,“想和是否需要是两回事,你不愿意教我,我可以找别人。”她似乎没有听懂他的意愿。被违抗的感觉也很新奇,但梅伊并没有感到生气。他想了想,说,“我不喜欢你找旁人。好吧,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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