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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割袍断义（第2页）

终于有一天，她们给我下了最后通牒，郑重其事地说，莫小冰，要么你和富小晶绝交，要么你和我们绝交。

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富小晶，从此与她们分道扬镳了。

顺便说，我妈对我的决定无比赞成。她这人正义感强，最同情弱势一方；关心目之所及的一切小孩、喂流浪狗、支持落后的球队，都是她会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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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从什么时候起，随着频繁的座位调动，乌小辰早已不是我的同桌，她后来与黎小央做了多久的朋友，我不得而知。

多年之后在高中，我偶然间听说乌小辰留了长，变得十分漂亮，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有很多男孩子为她打架，但她不曾一顾。

而黎小央呢，大约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被老师现很有音乐天赋。她最得意的曲目是李娜的《山路十八弯》和《青藏高原》，音色和技巧都几乎能够以假乱真。此后，黎小央固定在校际晚会中代表我们的二小表演独唱，动辄由十数名伴舞众星捧月，可谓风光一时。

好笑的是，彼时我已完全忘记了跟她做过一段时间朋友这回事，和其他同学一样捧着零食，只是单纯地、遥遥地欣赏她的歌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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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多年之后的高中，具体来说是高一，某天中午放学，我和友人推着自行车刚出学校东门，就看见一群人挤在路边看热闹。

围观群众说，有社会上的女痞子堵了个男学生，要揍他。

越过诸多的后脑勺，找到一处直通中央的空隙，我亲眼看见那是长大了的黎小央。她还是不到一米六的样子，留了乱糟糟的长，胖得很结实，一脸狰狞、满口国骂，来回踱步。忽然，她冲上前将对面的男生一脚踹翻在地，紧跟着一顿了疯似的追打，她的朋友拉都拉不住。

那个男生抱头鼠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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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道路，就这样在一次次的选择中分歧了。莫小冰与那些年他们一起追的女孩乌小辰没做成朋友，她早早地在我的世界杀青、有自己引人入胜的故事，而歌唱家的黎小央，堕入小城尘土飞扬的街道。

我无悔这一次的选择。

在后来的人生，哪怕对于不那么正确的选择，我也决定——永不后悔。因为它们都是我宝贵的过往，是我的组成部分，要“敝帚自珍”。

——选择是必然的、还是有一定偶然性的呢？人的“nature”（先天遗传）和“nurture”（后天养育）主宰了每个人选择的倾向性，天道周转运行又主宰了每个瞬息的时机与气运，不是吗？也许一切都是注定的，本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但人又不愿意不信自由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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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和富小晶的友谊，则一直持续到五年级结束，她离开小城、转学去城山市。

现在想想，富小晶多半是个家里有钱的孩子。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原谅我的没出息吧——小学的某次运动会上，富小晶拿了一瓶灰白色的“醒目”，并大方地给我们几个朋友每人分了一口。

那是我从来没尝过的美味。

我家里倒是有爸妈单位年节的健力宝和杏仁露，但仅止于此。三舅家的表妹来玩时总是喝半罐拿两罐，而我去她家时则狂炫豆浆粉。

不过九十年代，价格十倍于雪糕的新奇饮料，一般人可拿不出钱去买。

印象里，富小晶的妈妈好像是国税局的；她爸爸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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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一届刚好赶上改学制，小学由五年变为六年，初中由四年变为三年。

当时城山市的学校还没开始改。为了让富小晶更早地接受更高的教育，她父母打了个时间差，安排她到城山市主城区读初一。

这就是我所记得的全部。对于那时全世界就是小城的我而言，城山市更像一个概念上的存在，任何细节都无从追问、无从了解。

富小晶给了我们她在城山市的新通信地址，但我是一个懒散而后知后觉的人，最终一封信也没有写；而我们共同的朋友施小宁呢，似乎写了一两封，也无疾而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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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所期待的正相反，就像每一个无聊的故事，就像人有生老病死，友谊也逃不过起承转结、盛宴难再。有起始就有终结，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我讨厌这种诸事无常，讨厌得而复失，尤其讨厌藕断丝连。我不愿让绵延的痛苦细细研磨脆弱的心灵，最后才现当时已惘然。

近来看一部旧动漫《十二国记》，里面的女主角说，“我过去是个贫乏的人，所以只拥有贫乏的人际关系”。或许，我也是这样吧。收兵、收兵，请息交以绝游——这常是我心中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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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时，我做过一个半清醒的梦。

梦中，我在一个巨大的钢架建筑上遇到了富小晶。

正叙着旧，我忽然意识到这是一场梦境，急忙对富小晶说，再多聊几句吧，一会儿梦就该醒了。

我们再见面，已是在十余年后的城山市，富小晶结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