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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陋室铭（第1页）

十年前，1345年，南大6，因蒂斯殖民地，马基瓮市，破烂街。

街道两边的房屋全部像是被火烧过一样，门窗全部不翼而飞，还有人住的屋子会有纸壳或破布挡着门窗，但是热量总有缝隙能溜出来，它们也不愿意在这寒酸的房子里多留。

杂草长到了屋顶，蛇鼠在墙角柱窝，墙壁仿佛脆化了，比上流社会的孩子们爱吃那种酥饼还要酥脆，随时可能会坍塌，里面只有捡垃圾的人会住，因为这里是马基翁市最大的垃圾排放区。

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光着脚和下身，穿着一件脏成灰色的成人棉大衣，大衣破破烂烂，但也能裹住一些温暖，一个佝偻的老人在他前面走着，那老人难以让人分清是男是女，也穿着好几层臃肿的外套，腰上系着一条绳，绳的另一端捆在男孩腰上。

索性在这里变成破烂街前，地面已经修葺过，小男孩才不至于踩到太多石子把脚踩烂，但这样的情况也不会维持太久，已经有人盯上了这条马路，准备某日就把它整条搬走。

男孩赤着脚走在寒冷的地面上，脚丫冻的紫红干裂。

老人的动作十分迅，辗转于路边成堆的破烂之间翻找着什么，因为动作太快，后面的男孩总是刚跟上就被腰上的绳子又拽着往前，那孩子脸色苍白，精神萎靡浑浑噩噩，仿佛随时要被风吹倒，要不是腰上那一根绳子勒着，早就泄了气昏倒过去。

在老人的一旁还有很多流浪儿，年纪比老人身边的要大几岁，也都在垃圾中翻找，他们找的是食物。

老人也找到块像是面包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东西的面食，闻了闻，还挺香，转头递到了身后小孩的手里，然后就要继续翻找，可是小男孩的眼睛都有些浑浊，根本盯不住手中的食物，两只手也没什么力气，嘴唇白绿，根本没力气再去咬下这块食物，手一没抓住食物就掉在了地上。

食物包装纸滚动的声音立刻吸引了老人，老人赶紧跪下捡起食物，刚想抬手打一下小孩的脑壳就又忍住了，随后抬眼瞪了一下刚想趁机扑过来抢食物的其他流浪儿们。

老人把食物暂时揣进了衣服里，继续翻找起来，终于找到他要找的一双鞋子，那是双漂亮的鞋子，还完好的摆放在纸盒里，像是给女孩穿的，有着非常多令男孩羞于穿上的粉红花朵装饰，老人只是拍了拍，就赶紧弯下腰给小男孩穿了上去，男孩没有因为脚脱离寒冷的地面而高兴，反而因为本就麻木的脚套上了一双大小不合适的鞋子，更难以活动，老人摸着小男孩那双可能已经冻坏，随时可能烂掉的小脚，老人心疼的磕了磕门牙，但也没说什么，随后掏出胸口的食物，掰了大小合适的一小块塞进了男孩嘴里，然后一大口咬在剩下的部分上，等男孩嚼完了就再给他掰一口，而自己咬的越来越小。

吃完食物后，老人牵着男孩要离开这里，男孩踏着那双奢侈的鞋子急匆匆的跟上，脸上因为吃下点东西恢复了些许精神。

男孩抬头仰望着老人的背影，虽然佝偻却依然比他高大，越过宽阔的背影是狭窄的天空，两侧被无数建筑物遮挡，男孩年纪太小，脑袋还无法辨认那是些什么样的建筑结构，只觉得黑乎乎，在那些黑乎乎的建筑中间，天空就像洁白的河流。

跳入那个河流，就会飞到十几米往上，就是另一个城市，那是建在垃圾山上的城市，但是却并不由垃圾建成，而是由数不尽的繁华事物堆砌着，简直就是一座宝山。

南大6有句老话叫做“美丽会飞，丑陋会沉”，可能正是应了这个道理。

老人带着小男孩穿行于地下世界，又连续下了几次台阶，穿过一条污水形成的瀑布，和几只老鼠并排走了一会儿，然后又翻过几个垃圾组成的小山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家。

那是一间几十年前留下来的房子，墙壁还将就立着，但是砖头已经少了不少，大部分都是被其他人偷了回去，老人不知道该怎么偷回来，可又不想任由别人偷自己，于是只好找了一堆垃圾围住了整栋房子，一般人根本看不见墙壁了，墙壁可能也是被垃圾堆撑着才到现在还没有倒下。

房子里的家具只有一张席子，和一个火炉，火炉烧的是旁边一堆堆的垃圾，炉子里会喷出刺激的烟，老人每次睡前都会熄掉它，免得毒气在夜里把两人的生命带走。

天色暗了，更厉害的寒冷接踵而至，但是屋子里生起了炉火就好得多，小男孩自己就知道把身体凑到火炉旁边烤着，紫红的小脚褪去了紫色，红彤彤的脸上也更有了神气。

一旁的老人一言不，呆愣愣的盯着炉火。

小男孩也不会说话，只能看着火光想象一些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东西，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从记事开始就一直如此。

“尤里，项链还在吗？”

老人抬起浮肿的眼皮露出下面浑浊的眼睛，望着小男孩。

小男孩将手伸进衣领，拽出一根黑绳，绳上系着一块红色的石头。

老人看了一阵，低声说:“放回去吧。”

男孩便又将其塞回了领子里。

男孩也不记得这个项链是什么时候开始戴上的，只记得是老人给他戴上的，而且每天都要看保证它没有丢。

男孩也不知道为什么老人自己不肯戴，明明他比谁都珍重这块石头。

入了夜的下层世界，蛰伏的危险全部醒来，罪犯们活跃起来，各种隐秘的交易快进行着。

尤里缩在大衣里，夜晚他常常睡不着，听着房子外面此起彼伏的吵闹声，那些尖叫无法分辨是来自兴奋还是痛苦，尤里一点也不怕，即使知道有的人会莫名其妙的失踪和死去他也依旧不怕，反正没有办法，只要等到早上一切就又安静下来，这也是躲在这不透光的屋子里唯一分辨天亮天黑的方法。

可是这一天却有不同，尤里仔细听起了外面的声音，尤里虽然不会说话，却能听懂，以往吵闹声都是远远的，即使靠近也是快掠过，不会在此停留。

此时却有几个非常近的交流声停留在房子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