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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宿没睡好。

  第二天早晨，谢一挂着黑眼圈，比往常还沉默，王树民问了，他用一句&1dquo;谢守拙昨晚上又砸东西了”给搪塞了过去。通常涉及到谢守拙，王树民也就识地不多话了。两个人到学校的时间很早，正好赶上课代表在作业，谢一看着下来的作业本，心跳得越来越快，只能装作和平时一样，不在意地掏出自己的英语课本，开始小声地念着课文。

  突然，教室前面出一声尖叫。倪晓倩刚把下来的作业本翻开就愣住了，随后她猛地站起来，大声喊了一声：&1dquo;谁弄的？！”

  晨读和聊天的声音被她打断了，不少人都抬头看着她。倪晓倩站在那，眼圈渐渐红了起来，搭在桌子上的手起抖来，那被画得一塌糊涂的作业本摊在桌子上，同桌的女生低头看了一眼，也惊叫起来：&1dquo;这太过分了，还怎么用啊？”

  王树民皱皱眉，走过去看看倪晓倩的本子，目光在班里环视了一周，气压好像刹那间低了一些：&1dquo;谁gan的？自己站起来。”谢一低着头，表qíng埋在有些长的刘海下，木然地翻着刚刚下来的、被自己亲手乱画过的作业本，口有些gan。

  &1dquo;哎哟，怎么我本上也有啊？”角落里的一个男生抓抓头，他的本子倒是不像倪晓倩那么夸张，只是批语被画花了，扉页被弄皱了些。

  &1dquo;我的也有。”

  &1dquo;我也是&he11ip;&he11ip;”

  &1dquo;哎这是谁弄的？你们谁得罪人了？”

  这时候班主任宋老师推门进来了，一眼瞄过去就现班里的气氛古里古怪的：&1dquo;怎么了？都站着gan什么呢？为什么不早读？班长&he11ip;&he11ip;”

  &1dquo;老师，你看呀！”倪晓倩的委屈一下子全上来了，哭哭啼啼地把周记本往宋老师面前送，&1dquo;这作业本还怎么使啊？”

  宋老师本来就有点洁癖，被递到眼前的那一坨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吓了一大跳，扶扶眼镜，用两根指头捏过来，眼睛越睁越大，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1dquo;谁gan的？”

  &1dquo;不知道，老师我本上也有。”

  &1dquo;我也有&he11ip;&he11ip;”一帮人涌上讲台。

  宋老师头皮一炸，赶紧拍拍桌子：&1dquo;都静一静，谁的本上被画东西了？”

  齐刷刷，大概有四分之一的人举手，谢一皱皱眉，把最惨的一页摊开来，正好让回到座位上的王树民看见，然后随着大家也把手举起来。王树民果然就一愣，他知道谢一零花钱不富裕，赶紧接过来翻了几页，所幸还不是太严重：&1dquo;怎么这样？别让老子知道是哪个孙子gan的&he11ip;&he11ip;小谢，你这本还有法使不？我这还有个没用过的，给你要不？”

  谢一摇摇头：&1dquo;凑合着吧，没事，不用了。”带着一点困惑，一点懊恼，轻轻地皱着眉头，表qíng正常得不能在正常。

  王树民纳闷了，这受灾群众范围也太广了，跟谁有仇的gan的？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倪晓倩在一边哼哼唧唧的哭，宋老师也有点烦，挥挥手把事qíng先给压了下去，然后挨个把&1dquo;受害者”找出去谈话。

  一整个上午，谢一都晕晕乎乎地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脑子里颠来倒去地琢磨，看看哪个细节可以让老师知道是自己gan的&he11ip;&he11ip;一个头变成两个大。宋老师找了一圈人，谁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毕竟宋老师姓宋不姓福尔摩斯，到最后只能把案子给悬了。显然一块钱一个的作业本在大人眼里不算个事儿，这事件并没给广大人民群众造成什么不得了的损伤不是的？

  于是就这样了。

  宋老师趁着快放学的一会功夫，义正言辞地在班里提出警告，警告那些没事找事，给同学本上乱画的不良分子，说念在这次初犯就不深究了，下次再有，一定抓住他，让他给全班一人买个作业本。

  谢一心里吊着的七上八下的水桶，终于全部落了地，把柔软的心脏砸出了一堆坑坑。

  他第一次知道做坏事的滋味，幸运地没被抓住&he11ip;&he11ip;也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会做出这种事来。

  为什么讨厌倪晓倩呢？因为她烦人？因为她话多？还是因为&he11ip;&he11ip;她和王树民好？

  青net真是一场巨大的传染病。

  作业本破坏事件很快就被忘记了，王树民和倪晓倩也没能好多长时间，毕竟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都还小，也任xing，激素的作用一退下去，女孩儿没那么好看了，一身的小xing儿，男孩儿也不是那么可靠了，全都是臭毛病。

  而临到了毕业班初三，功课骤然紧张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缺觉的痕迹，中考倒计时贴在后黑板上，卷子雪片似的往下飞，励志句子每个人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摘抄本上写下。考试越来越频繁，休闲和学习成了主要矛盾，各班抓早恋的力度进一步加大，而还没等老师gan预，王树民和倪晓倩就慢慢地不冷不热起来。

  王树民又开始走哪都烦着谢一，一切都好像和一开始一样——

  只有谢一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再也不一样了。

  考高中的日期越来越近，过了五一节，马上就要填志愿了，王树民愁眉苦脸地举着志愿书在谢一眼前晃悠：&1dquo;小谢啊小谢啊，怎么办啊？你要考一中，我估计连个区重点都混不上，以后咱就天涯海角了，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1dquo;那你还不好好念书？快去！”

  &1dquo;要么你跟我一起上六中得了，以后我还罩着你&he11ip;&he11ip;啊，不，你罩着我，六中校长要知道你去，非亲自扛着八抬大轿迎出来不可。”

  &1dquo;六中？”谢一皱眉，尖在刚刚写好的志愿表上停顿了一下。

  &1dquo;别介啊，别介！”王树民看他还真有要改的意思，赶紧拉住他，&1dquo;我说着玩呢，你能去那地方么，老宋要知道是我撺掇的还得吃了我，以后你要是达了，一定得记着哥们儿啊，咱妈还指望你光宗耀祖呢。”

  谢一也烦，王树民说出&1dquo;天涯海角”几个字的时候，他心里突然颤悠了一下，空空落落的，一下子，传说中的一中的吸引力好像不那么大了，去一中要住校，一个礼拜才能回来一趟&he11ip;&he11ip;他犹豫了一下，不过到底还是没有修改自己的志愿。

  贾姑姑说，一中是尖子生的聚集地啊，考上一中，就是半只脚已经踏进大学的门儿了。只有上一中才能考上好大学，只有上了好大学&he11ip;&he11ip;才能像妈妈说的一样，有出息，有家，可以摆脱谢守拙，可以&he11ip;&he11ip;

  谢一想，王树民想gan什么他都由着，唯有这么一件事，不能让着他。前途这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能算是自己的，还有一半，是要做给天上的妈妈看的。

  六月，六月之后，就要各奔东西了。

  热1ang太剧烈，忽悠一下子，手拉着手的孩子就谁也找不着谁了。

  第八章泯然众人

  王树民不负众望地上了六中——当然这个&1dquo;不负众望”稍微有点水分，用王大栓的话说，只要把初中念完的，脖子上抗的不是夜壶，是个人就都考得上，多大的真实xing&he11ip;&he11ip;嗯，不可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