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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页（第1页）

  骆闻舟举着沉重的碳素伞，感觉自己这造型像一朵盛开的蘑菇，他回头冲墓碑上的女人微微一躬身，并肩坐在了费渡旁边。

  费渡给人——起码给骆闻舟的感觉，常常就像他偶尔架在鼻梁上的金属框眼镜，看似很jīng美，其实在无声无息中透着一股不近人qíng的冰冷。

  然而此时，被困在一把伞下，他却惊奇地现这人体温并不低。

  急雨转眼就下透了，暑气偃旗息鼓、销声匿迹，chao湿的凉意扑面而来，越映衬出旁边那人身体的温暖。

  &1dquo;我偶尔会过来看看，”骆闻舟率先开了口，&1dquo;这毕竟是我处理过的第一起命案。”

  费渡：&1dquo;所以印象深刻？”

  &1dquo;嗯，”骆闻舟简短地点头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又说，&1dquo;但不是对你妈妈印象深刻。”

  费渡不怎么在意地说：&1dquo;骆队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当然&he11ip;&he11ip;”

  骆闻舟：&1dquo;我是一直忘不了你。”

  费渡的话音蓦地一顿，差点被他呛住，他惊愕地回头看了骆闻舟一眼，怀疑他是吃错药了。

  骆闻舟没有留意到自己说了一句颇有歧义的话，他略带老茧的手指缓缓地摩挲着碳素的伞柄，盯着眼前平整的青石板说：&1dquo;我记得那天天气也不太好，我跟陶然一边打电话请示前辈，一边拼命往你家赶，因为qíng况不明，我们怕万一是一起谋财害命的案子，凶手没走远，你又不肯离开，一个小孩在那会遇到什么危险。”

  费渡似乎有些动容，敛去了一脸找抽的似笑非笑。

  &1dquo;赶到的时候，你就是这个姿势坐在你家院门口的石阶上，”骆闻舟说，&1dquo;然后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我们一眼，我一直忘不了那个眼神。”

  那是一双清澈得近乎直勾勾的目光，好像压抑着许多未曾宣之于口的求救和期冀——尽管那少年当时的态度是克制而内敛的。

  &1dquo;你让我想起我师父曾经说过的一个故事。”

  &1dquo;那是他年轻的时的事了，你应该都还没出生——当时有一起儿童失踪案，先后丢了好几个孩子，都是十岁上下的小姑娘，放了学，该回家没回家，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那会咱们刑侦技术和水平都有限，dna基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确定个死者身份都是靠血型和家属提供受害人特征的笨办法，这案子最后成了个悬案，失踪的六个小女孩一个都没找回来，其中一个受害人的父亲受不了这个刺激，崩溃了，后来jīng神一直不太正常。”

  费渡没cha嘴，静静地坐在旁边听。

  &1dquo;他来来回回地往局里跑了上百趟，没有任何结果，案子不只这一桩，迟迟没有突破，大家的视线肯定要转移，就派了个比较能说会道的老刑警，去打这个纠缠不休的父亲，那个人就是我师父。接触得多了，我师父可怜他，有时候会劝他往前看，实在过不去孩子这道坎，不如趁着年轻再生一个。他不听，没人帮他查，他就自己查，好几个月之后，有一天，他突然冒出来，拉住我师父，说他找到了嫌疑人。”

  骆闻舟说到这，顿了顿，偏头看着费渡的眼睛。

  费渡的眼角已经彻底长开，形状依稀还是少年时的模子，内里却大不相同了，他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懒洋洋的，眼睛也常年半睁不睁的，有时候他彬彬有礼地对着别人微笑，其实眼神都没对焦，充满了漫不经心，当年那倔qiang、清澈甚至于有些偏执的目光，一丝痕迹都不剩了。

  它们好像只存在骆闻舟心里，是他自作多qíng的一个幻觉。

  他盯着费渡呆的时间太长，费渡忍不住嘴欠恶心了他一下，目光不怀好意地从骆闻舟的鼻梁和嘴唇上扫过，费渡压低声音说：&1dquo;骆队，麻烦你一把年纪就别装纯了，你不知道长时间盯着人对视这种行为，通常是在索吻吗？”

  骆闻舟身经百战，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恶心着，他回过神来，当下面不改色地回击：&1dquo;放心吧，索也索不到你头上，小崽。”

  俩人同时敏锐地感觉到一场战争又在酝酿中，然而此处没有陶然调停，四下雨幕接天，他们俩只有一把伞，躲都没地方躲，只好拿出理智，各自忍让地退了一步——同时扭过头闭了嘴。

  好半天，费渡的眉头才轻轻一扬，不耐烦地说：&1dquo;丢孩子的案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1dquo;我师父跟我描述过他当时的眼神，说那个父亲的眼睛像一个冰冷的岩dong，里面有两团炽烈的渴望，烧着魂魄——我看见你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这句话。”

  费渡听完，一侧入鬓的长眉高高地挑起，嗤笑了一声：&1dquo;你啊，要不然是眼神不好，要不然是想象力太丰富。然后呢？”

  &1dquo;他指认的是一个颇有名望的中学老师，那老师是远近闻名的好人，拿过乐于助人的公益奖，还当过劳模。”骆闻舟说，&1dquo;虽然觉得他有点失心疯了，我师父还是按着他说的去查了一下。”

  费渡：&1dquo;私下里？”

  &1dquo;那可是老师，要是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哪怕他是无辜的，这辈子也就算完了，我师父也只敢私下里查，查了半天，没查出什么所以然来，我师父更疑心是那位父亲jīng神有问题了，两个人不欢而散，我师父也没再管过。可是不久&he11ip;&he11ip;就出了一起命案。那位父亲揣着一把西瓜刀，把他怀疑的老师捅死了。”

  费渡&1dquo;哈”了一声：&1dquo;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动刀捅人，买凶才是我们的风格。”

  骆闻舟没理会他的挑衅：&1dquo;最可怕的是，他们对死者进行调查的时候，从他的地下室里现了失踪女孩的衣服和一个昏迷中的小女孩。”

  骆闻舟说完微微停顿，借着雨幕，他很轻缓地吐出一口长气，想起那老刑警反复叮咛过他的话：&1dquo;如果有人用那种眼神看着你，说明他对你是存着期待的，无论结果是什么，千万不要辜负那种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