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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志忠的目光缓缓扫过一旁显得很紧张不安，颇有些不知所措的孙子辈，还有默然无语的儿子儿媳们，沉重而缓慢地道：&1dquo;六郎，我问你，你违反家规扔下生意，跑出去赌钱，还借着家里的名义举贷，你母亲和哥哥想法子替你还了钱，把你从狱里弄出来，你不但不感恩，还不敬嫡母，不想还钱，闹得家宅不安，有这回事没有?”

  六郎点头：&1dquo;有。儿子是鬼迷心窍了。”

  &1dquo;我再问你，那香料铺子是我和你哥哥们出生入死拼搏得来的，全家人都靠着它活命，你却罔顾家里人的安危，贪图蝇头小利，与心怀叵测之人勾结，引1&aanetg入室，给全家人惹下滔天大祸，险些断送了全家人，事后仍不思己过，有没有这回事?”

  说起这个罪名可比刚才那个大得多，六郎犹豫了一下，不想正面回答：&1dquo;儿子笨，没想到人家事先挖好的坑&he11ip;&he11ip;”

  何志忠猛地提高声音：&1dquo;苍蝇不叮无fèng的蛋!难道我和你哥哥们每天出海做生意遇到的就都是老实人和好人?你只管回答我有没有?”

  六郎不q&ianetg不愿地点头：&1dquo;有。”

  &1dquo;那就好了。其实还是你自身品行不端。”何志忠叹息了一声，沉声道：&1dquo;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六郎，你记得么?我在出海之前曾经说过，咱们家要是有谁不听打招呼，去斗jī赌钱，我就要把他的腿给敲断&he11ip;&he11ip;”

  可怕的记忆如cháo水般涌来，六郎&1dquo;嗷&he11ip;&he11ip;”了一声，猛地跳起来，护住自己那条伤腿就要往外跑：&1dquo;谁也不能敲断我的腿。谁敲我的腿我和他拼命!”

  何志忠看了外头的家丁一眼，家丁立刻上前拦住了六郎，将他死死架住，六郎狂地喊叫着：&1dquo;既然这么恨我为啥要生我?不如当初就把我溺死才gan净!”

  &1dquo;老爷，他已经断了一回腿，受过惩罚了呀。您若是要真的再敲断他的腿，还不如杀了他更gan净些!”杨姨娘疯似地哭号起来，要往祠堂里冲，吴姨娘面无表q&ianetg地将杨姨娘给死死勒住，随她怎么挣扎怎么抓怎么挠都不放手。那韧劲就连甄氏看了都不由呲牙，暗想自己这亲生婆婆真是真人不露相，以后得悠着点。

  岑夫人微微皱起眉头来，把脸侧开。大郎忍不住上前低声道：&1dquo;爹爹&he11ip;&he11ip;”难道真的要敲断六郎的腿?六郎固然可恶，但何志忠真的敲断了他的腿，只怕自己也会病倒吧?

  何志忠一张脸涨成猪肝色，使劲喘息了几口，摆手示意大郎退下，很困难地道：&1dquo;说到底，是骨ròu至亲，叫我亲自敲断你的腿，我做不来，但这个家无论如何都是留不得你了。上梁不正下梁歪，还有这么多孩子在学着做人，学如何安身立命，上一辈行止都不端正，还怎么要求他们?”

  听说不用敲断腿，六郎和杨姨娘的哭闹声渐渐平息下来。何志忠沉重地喘了口气：&1dquo;子不教父之过，你走到今日，是非不分，急功好利，我也有责任。所以我给你一千缗钱，这是最后的机会，你是要去贩货养活自己还是要去赌个jīng光，都由得你。从此以后贫富生死，都与我何家再无关系，你我不再是父子。你记清楚了，我今日赶你出去，和这家里的其他任何人没有关系，而是你本身就错了，而且不思悔过，这是你该得的惩罚。”

  六郎算是彻底明白今日这结局是不可逆转了，他站定了，头一点一点地抬起来，怨恨地看着何志忠：&1dquo;一千缗钱?你我就不再是父子?好，这是你说的!”一千缗钱就断了父子关系，是打要饭的么?

  &1dquo;是我说的。你若是富了显达了，我就是要饭也不从你门前过!你走吧!”何志忠心如刀绞。一千缗钱算是给六郎最后的机会，但明显六郎不买账，还觉得亏待了他。这是怎么了?

  六郎原本还在心高气傲，不耐烦要这一千缗钱，可走到门口，听到杨姨娘哽咽着喊了一声：&1dquo;六郎&he11ip;&he11ip;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可怎么活!”

  他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一样都是何家的儿子，为何要便宜其他人?他转过身来看着何志忠：&1dquo;我不要绢布。”

  何志忠看到他那表q&ianetg，心里最后一分希望都彻底断送了，便同大郎道：&1dquo;给他。明日就和咱们有来往的人家说明，他不再是我们家的人，再有借贷便是他自己的事q&ianetg，休要来找我家。”

  大郎默然取了钱递给六郎。一千缗钱可不轻，六郎看向何志忠：&1dquo;我腿脚不便，好歹得让人给我送到邸店去吧?”

  何志忠疲累地挥了挥手。

  六郎看着杨姨娘：&1dquo;姨娘，你在这家里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不如跟着儿子一起走罢。咱们去扬州，自己当家享福，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也不用起早贪黑伺候谁。”虽然被赶出去了，但这个结果也算是早就有了准备的，所以也不是特别特别难过。更何况他觉得他的聪明才智根本不亚于大郎等人，一定能做达，到时候再风光回来，气死何志忠和家里其他人。

  刚才还在眼泪纷飞的杨姨娘闻言犹如被烫了一下。这一千缗钱不少，但也不多，如果六郎争气，可以做个小生意，养活一个小家完全没问题，可要过上何家这样的生活那是做梦。这还是在六郎争气的q&ianetg况下，倘若六郎不争气，跑出去赌&he11ip;&he11ip;她不敢想象接下来会生什么事q&ianetg。她偷眼看向何志忠。

  何志忠面无波澜地看着她：&1dquo;如果你想跟了他去也可以。你跟了我一场，我不亏待你，你房里的衣饰，你用惯的丫头，你尽都可以带走。但只有一条，出去了就永远别想回来，死在门口我也不会替你收尸。”

  杨姨娘的嘴唇颤抖了几下，艰难地做着选择。最后她告诉自己，还是留下来最好，万一六郎不争气，没饭吃了，有她在她还可以周济一把，若是跟了六郎去，那就等于是把所有退路都断绝了。她垂着眼，谁也不敢看，低声道：&1dquo;我已经老了，扬州也没亲戚了。我身子不好，经常都要吃药的&he11ip;&he11ip;”

  她虽然没有明说，那意思却已经很明白了。她不愿意跟着六郎一起去。

  这是六郎绝对没有想到的。他沉默着，脸上的表q&ianetg一点点地冷下来，良久，他方走到杨姨娘面前跪下，低声道：&1dquo;姨娘，此去后会无期，你自家保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