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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剩老（第1页）

酒铺院子旁边有一堵长满青藤的墙垣，北衣拂开悬挂的藤蔓，里边露出一扇木门，打开木门后玱玹就跨进了另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和普通人家的院落一样，狭小无奇，院子靠着后山处有一排陈旧的房屋，屋门轻掩着，院子三面种着许多寻常的花草，参差错落却不显芜杂，浅浅的野草从花草荫蔽处漫生到院落中间，绿绿的如茂盛的苔藓一样。

而屋门前的地面整洁得无一丝杂草，屋后坡上的树影一层层从屋顶映过来，没有风的时候，影子就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像极了一幅绣在灰白丝绢上的图案。

北衣推开房门，恭身等玱玹走进去。

这是一间很小很小的屋子，陈设简单，一桌几凳，窗边有个破旧的木头柜子，另一堵墙边摆着张简陋的床，几乎一眼看尽。

北衣将灵力起于掌间，伸手对着屋子的一面用手一抹，那堵墙与墙边的床竟瞬间模糊起来，像在水的波纹中动晃着，慢慢消失不见，这一切原来只是幻像。

此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无比宽阔的屋子，虽然宽敞，却比刚才那间小屋紊乱不堪。里边放着很多桌子，高高矮矮，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各种竹兜乱七八糟重叠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人身上的汗馊臭还有奇奇怪怪的味道，还有一个男僮断断续续，抽抽搭搭的哭声。

玱玹皱了皱眉。

北衣向着如山峦叠嶂般的屋子深处叫道：“剩老，你还不出来拜见陛下。”

“陛下来了？”屋里传来一个如男如女的声音：“等一下，等我把这只虫子放进瓶子...”接着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瓶子倒落，木匣碰撞，凳子移动的咯叽声。

半晌，桌子间的地上影子一晃，一个穿着绿底碎花衣袍的老头出现在玱玹面前。

玱玹再次蹙眉，这老剩怪的打扮，用尽了让人最难受的颜色。

一身碧翠绿底的褂子，腰上胡乱系着殷红的腰带，花白的头不知多久没有清理过，你说蓬头垢面呢，它又用绿绳节系着，还插着一朵殷红的花。你说规整吧，那些油腻的头却又翻山越岭奔逃出来，以各种无可奈何的姿势与人对峙。

剩老的原名按说应该叫神农未奚，他的祖辈原属神农一族，后来因醉心研习毒术而入旁道，行径渐渐为整个氏族所不容。

于是剩老的先祖便于几千年前从神农氏中分离出来，他不屑于神农的姓氏，后辈皆只有名而不贯姓氏。

因这一脉中后代个个都对研毒入魔，无心风花雪月，竟致子嗣凋零，到剩老这一辈，竟只剩他与一个妹妹未汀。

妹妹未汀研毒造诣远胜于他，却在某一日突然就心生厌恶，誓永不再与毒为生，从此描眉挽髻，后离开不告而别，湮身游于四海，不知所踪。

在剩老父亲时，就一直在研制一种毒药，可以通过药物左右情绪与记忆，能自主选择抹去不好的情感，只留下自己想留下的片段。

然而剩老父亲终其一生，也没有成功，他制出的毒仅仅只能令人暂时丧失情感记忆，对记忆中的各种情感无法做出选择。那些服用过的人对前尘往事的感情往往会全部丢失，对亲人对故友变得冷漠无情，且这种效果并不是永生的，三年五载失去的情绪又会恢复如初，这并不是剩老父亲所要的结果，他为此郁郁而终。

直到一百年后，一个面容俊朗，身材挺拔而修长，神情忧郁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剩老隐隐荒丘的屋前。

而此时的剩老，已记不得自己倒底有几百年没有见过外边的陌生人了，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从何处知道这世上有他剩老的存在，又是通过什么方法找到这隐隐荒丘的住处。

那日冷风猎冽，年轻人就站在屋外的暮色中，不知是因为路途的辛苦，还是隆冬冷寒，他俊逸的脸上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与倦怠。

“你，可有失情丹？”年轻人看着他，开门见山地问道，眸子里却似住着他身后的整个暮色，暗淡无光。

剩老大吃一惊，他以为失情丹就只有父亲与自己，还有姐姐知道，这个年轻人居然远道而来，开口就讨。

“你不用问我是谁，这对你没有意义。”年轻人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的说：“你也不要想着对我用毒，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你只需告诉我，失情丹，有或没有。”年轻人疲惫的说。

剩老错愕之间，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一个不知所踪的姐姐，难道？他瞅了一眼来人，看年纪应该比她妹妹小百来岁，不应该呀...

“有，或没有？”年轻人脸上的倦意更深了，声音却加重了，剩老听入耳竟让全身起了一层寒意。

“这这...”剩老挠了挠头：“是公子自己用，还是别人用？”

“有何不同？”年轻人漠然地看着他。

“失情丹是有，但目前可能还达不到公子你想要的效果。”剩老有些尴尬的说。

“目前能达到什么效果？”

“对于已经产生的情感片段还做不到选择性消除，目前只可清除一切既生情感，但消除已可维持百年之久。”

“嗯...”年轻人低头不语，剩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可能够制出控制消除的毒药？”年轻人冷冷地看着剩老，貌似剩老一说不可以，就可以立刻让他消失一样。

“能是能，怕需要一段比较长的时间。”

“需要多长的时间？”

“至少也得两百年。”剩老尴尬道：“这种毒，也不是每个人都受用，需要启动受者需要抺去的那段情感，在用灵力将毒溶化喂养于灵识，才能成功。如果遇到灵力高于自己的人，也很难喂养。”

年轻人没有说什么，仰头看了看天，似乎在看天上的月亮。

剩老也跟着抬了抬头，天上没有月亮呀！

“你可愿意跟我去？”年轻人突然说道，虽未强迫，语气里却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我可以给你提供天下最好的材料，凡你所需我尽皆有。”

剩老闻言心中大惊，喃喃道：“公子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