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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受洗者与不辞而别其九（第1页）

西里安凝望礼拜堂，他仿佛看见神迹。

他仿佛看见慈母塞伦尼耶降下她行走尘世的化身，仿佛看见父神赫斐托斯降下他惩戒罪恶的使者。

夜幕般漆黑的修女裙袍下少女步履轻缓，海洋与水于慈母指间流诞，也照映在她湛蓝的眼眸里。明昼般白金的神圣光焰中骑士昂挺胸，金黄与火于父神眼底倾淌，也耀印在他锋锐的剑刃前。

骑士让出小臂，少女将纤白的手垂放其上。圣焰与冰针，骑士的战技与少女的魔法并齐放出。

他们携手同进，沿途污秽净涤。

直到连铁门外的汹涌尸潮都在冰与火中消烬崩解，门外的四位男性才终于从恍惚间回过神来。

“克里夫先生、泽福·拉比蒂爵士、西里安先生、索姆迪尔先生，你们久等了。感谢你们前来救援。”

少女将他们的名字一一念出，随即点头表示谢意。

几位先生姿势各异但都愣愣地看着这位似乎正散着圣洁光芒的年轻修女，就好像他们真的见到了传闻中塞伦尼耶神圣的水与月之使徒，那是寻觅于夜色的清丽身影，代替慈母在凡世收集残卷与银镜中隐藏的刻迹与绘纹。

“能看到各位无事实在是万幸。克里夫先生、泽福?拉比蒂爵士，请问镇中灾情如何？”长马尾的骑士将剑收进鞘中，他迈步上前向几人询问。

“很糟糕。也许没几个活人了？不过我听说镇务官大厅那建了条防线，等你们走了我应该去那里看看。”泽福将重剑立在身边，他背靠刃身开始短暂的歇息。

“如果不嫌弃，在下可以一同前去。”帕尔梅林主动请缨，他向来如此。

“但你们是客人，我总不能要求客人来保护我自己的家乡。”泽福摆摆手，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再在乎什么骑士礼节，态度很是随意，“倒不如说，我希望你们赶紧去火山上看看伯爵大人在搞什么名堂。那才是你们应该要做的事情。”

帕尔梅林与莉迪薇娅相视一眼。

当他先前疑惑于莉迪薇娅要如何拯救镇民时，少女给出的回答却与泽福现在所言如出一辙——不应拘泥于眼前的表象，灾祸的根源与关键在奥科米奇，而他们现在大概是唯一有意向前往那里的人。

“泽福，我劝你最好别有什么荒唐的想法。”威尔突然挤开西里安和提姆凑上前扯住跛足骑士的领子，他脸上的疤痕扭曲语气则近乎威胁。

“老威尔，你比谁都了解我。”泽福打开威尔的手，他龇牙笑，“但我可不想在这里和你打一架，时候不好地方也不好。”

威尔的确比任何人都了解泽福。

这个混账瞒着父母偷偷混进了征召的队伍中，比起他们泽福显然更愿意向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威尔敞开心扉。如果想说服已经做出决定的泽福，那就得用拳头和他对话。

把愚蠢的泽福打得满地找牙，顽固的泽福或许就愿意坐下来听你好好讲大道理了。

可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这样做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从黄金的龙焰中侥幸存活归来以后，他们交集的人生又错开回各自的轨道上。泽福向往最初的理想，他接受册封终于有机会在炉火大厅觐见赫斐托斯的神格，而威尔则深受友人和往事桎梏，带着一个年幼的孩童返回故里山野重新做回卑微的猎户。他们从最初的陌生人成为彼此依靠的战友最后又分别继续他们各自的人生，这次之后他们大概再也不会相见。

对威尔来说，在他回忆中的那个曾经的泽福已经离去了，和死于金色焰火中的他们一样，一起离去了。

“就让老泽福送你们一程吧。希望你们今后不会再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跛足骑士歇息完毕，他抬脚轻轻一踢，几百磅重的生铁就已经被抛到半空。他高高跃起，那看上去并不强壮健硕的瘦弱身体轻而易举地承受住了巨剑的重量，“你们不会真指着我跟你们一起离开吧？格尔德林是我的故乡！就算这里再破再烂再无人问津也一样是我的故乡！难道我是那种抛家弃子的混账么？”

“那当然不可能！”泽福的笑声沙哑张扬，他落地的姿势豪迈狂放，脚底的雪层土地都深陷下去，“我是泽福，英雄泽福！摩洛尼亚难道还有人没听过我的名号么？我可不相信！”

这个老混账对所谓英雄的称号鄙视厌恶了大半辈子，却忽然又在这时接受了它。

“可你他.妈就是个十足的混账！”威尔怒骂。他回头和沉默许久的众人又说：“走！别管他了。这家伙就他妈是个倔驴，从我认识他第一天起就这样！”

“一名受洗的骑士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这一刻他将接受众神共同的祝福。”帕尔梅林向泽福的背影献上敬意的礼节。

莉迪薇娅虽然还不太理解即将生什么，但却看得出泽福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那对他一定很重要。

“各位，在明确知道如今的熔炉奥科米奇非常危险的情况下，你们依然决定登上火山么？”修女装的少女走到人群中央，她略微提高嗓音以便让所有人都听见。

莉迪薇娅必须向众人征求意见，现在前往奥科米奇的目的已经和最初完全不一致，作为蛇灾尸潮的源头现在的熔炉无疑很不安全。

“先生？”西里安露出退缩的表情，但他的意见向来不重要，所以他的视线移往身边怒火中烧的威尔。

“你没听见那混账说的么？他说他让我们去看看伯爵在搞什么鬼！我没得选了。”威尔指着泽福，他又是沉沉低吼又是长声叹息。

“其实我就随口说说，你不想去我也不一定非得——”

“你他.妈还是把嘴闭上吧！算我求你！”

西里安很少见到威尔愤怒失态到这种地步，他完全不敢插话，甚至有点后悔刚才去询问老猎人的意见了。

“愿意随往，小姐。”帕尔梅林行单膝礼。

他永远会为莉迪薇娅投出赞同票，永远如此。

“我是帕尔梅林先生的侍从。小姐，我也一起去。”提姆站到骑士身边，他向莉迪薇娅微微躬身。

于是，这支队伍重振旗鼓，目的地再次指向西北寒崖间的熔炉火山。

“维斯洛家的姑娘依然可靠，比起前几年那场大寒潮这次应该只能算小危机咯。”不远处的泽福扛着剑吹起口哨，他浅笑着低声自言自语。

跛足的乡野骑士目光飘向远方，硫磺与烬尘的灰烟飘弥在格尔德林与奥科米奇的天空。自他在这里出生起，已经抬头遥望这样壮阔的景象无数次，再无惊奇。

但这熟悉常见的景象却早已深深埋入记忆之中，他不自觉地安下心来。

“真是见鬼。我还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会想家的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