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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五妹妹安好(第1页)

第二日一早,赵姨娘带着连夜翻出来的各类补品、饰,兰芝带着抄好的经书,来到了秦姨娘的紫藤斋。舒家是官宦人家,夫人张氏亦是高门大户出身,即便如此,张氏夫人还是嫌弃日日请安、晨昏定省太过繁琐,日常伺候自有用的惯的女使婆子,犯不着让姨娘们在一旁侯着,明明心里别扭的要死,表面上却非要装出一副平静无事的模样,也不嫌累得慌。是以,张氏夫人从不让姨娘们服侍伺候,只隔日来请安即可,今日恰巧不用请安。

赵姨娘的海棠阁因院子里有棵海棠树而得名,紫藤阁斋亦是,花架、绿廊爬满了紫藤萝,如今已是花季,正是一片辉煌的淡紫色,像一条瀑布,从空中垂下,不见其端,也不见其终极,只是深深浅浅的紫。

兰芝早起刚敷了药,药膏里加了鲜花汁子,以缓和气味,闻起来只有淡淡的草药香。兰芝腿伤未愈,走路依旧有些不适,往日一盏茶工夫的路程,兰芝硬生生走了两盏茶。

“我和姨娘来看五妹妹,烦请嬷嬷引路。”兰芝规规矩矩的,不似往日般趾高气扬,嬷嬷原本是不想放二人进来,随便找个借口打走拉倒,可偏偏舒老爷也在紫藤斋,若是舒老爷知晓,怕是又要起事端,还是让她们进来吧,毕竟当着舒老爷的面,她们母女二人,不会也不敢闹得太过。

“爹爹,姨娘。”兰芝乖巧行礼,舒老爷也在,兰芝并不意外,舒老爷放兰芝出家祠,自是要给“苦主”秦姨娘和祥芝一个交代。

“老爷,秦姐姐。”赵姨娘也见过礼。

“爹爹,这是女儿昨日抄的经书,烦请姨娘供奉于佛前,祈求佛祖庇佑五妹妹。”言毕恭恭敬敬奉上自己手抄的经书。秦姨娘信佛,又是为女儿祈福,便没有不收的道理。《心经》、《大悲咒》、《金刚经》各抄了三遍,算是有心,秦姨娘只收了佛经,没再言语。抬眼间简单打量着眼前的母女二人,赵姨娘卸了往日的艳丽,着一身青碧色的衣衫,头也只是简单挽了个髻子,若是搁往常知道舒老爷在此,定是精心打扮,盛装出场。兰芝则是一身月白衣衫,髻上简单加了个小饰,虽在尽力遮掩,但也不难看出,膝盖有伤未愈。母女二人,一个比一个看起来憔悴,秦姨娘很是不屑,过来装腔作势给谁看,还不是因为舒老爷,偏偏舒老爷又最吃这一套,秦姨娘在心里暗啐道。

“爹爹,五妹妹如何,可醒了,四弟弟还好吗?”兰芝柔柔的问了句,不管别人怎么想,兰芝从心底里是希望五妹妹能无事,也不要因此事吓到四弟弟。

“祥儿醒了,有些吓着了,弘儿无事。”两个都是最疼爱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舒老爷哪个都心疼。

“老爷,奴婢找了些补药,想着五姑娘或是能用到,便自作主张带了过来。”赵姨娘自是相信女儿的,若是五姑娘有个不好,再牵扯到四少爷,舒老爷定然大怒,如今全家都认定是女儿做的,到那时,怕是更难转圜。是以,将海棠阁内能找到的补药基本都带了过来,燕窝、人参、阿胶拉拉杂杂拿了不少。秦姨娘倒是有些生气,怎么,就你海棠阁有好东西,还巴巴跑过来献宝显摆。

“老爷,药不比寻常东西,哪能乱吃,还是让赵姐姐拿回去吧。”秦姨娘虽然生气,仍不露声色的说道,在大宅子里讨生活的,谁没个几副面孔。

“爹爹,秦姨娘说的是,姨娘和女儿也是关心则乱。”兰芝赶忙插了句嘴。

“老爷,家中安生多年,陡然生事,奴婢亦是不安。奴婢是个蠢笨的,只望老爷垂怜,却也一向与秦姐姐和平共处,老爷您是知道的,奴婢与秦姐姐接触不多,却从未红过脸,更别说有什么龌龊。再说五姑娘和四少爷,年纪都还小,几岁大的娃娃,哪个不金贵,如今却要受如此苦楚,奴婢委实不忍。奴婢心里和老爷、秦姐姐、三姑娘都是一般的,只盼着五姑娘早日康复,也盼着五姑娘和四少爷平安顺遂。”赵姨娘记得兰芝交代的话,没多说什么,还常挥,慈母之情,纯然肺腑,听得兰芝都忍不住给娘亲点了个赞,自己再多费什么口舌,倒是显得刻意了。同时兰芝也松了口气,娘亲眼里从前是只有爹爹,后来又有了自己,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兰芝是真的怕娘亲如往常一般,只顾爹爹,不管其他。显然兰芝多虑了,赵姨娘是对舒老爷痴情一片,却更疼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兰也就是芝。

妻妾之争,自古就有,舒老爷也不能免俗。家中妻妾,舒老爷最宠爱的便是赵姨娘,后来正室夫人张氏,亲自抬了良妾秦姨娘进门,秦姨娘和赵姨娘基本平分秋色。正室张氏夫人、通房陈姨娘和夫人陪房杨姨娘处,都是偶尔应个卯完事。即便如此,赵姨娘进门这些年来,赵姨娘从未在舒老爷面前说过其他人的坏话,说的最多的也就是张氏夫人的赏赐和三姑娘舒兰芝。上天作证,倒不是赵姨娘高风亮节,而是赵姨娘也是家中遭难,被迫卖身为奴,为奴为婢时,没少因口舌是非挨打,是以不管再得宠,也从不在舒老爷面前讲谁的不是,就算是告状也告的十分有技巧。仆妇身后的主子是绝不能牵扯进来的,有体面的婆子女使只能是不痛不痒的小毛病,再往下的小鱼小虾才是最合适的炮灰人选。

舒老爷和赵姨娘,属于一见倾心,上司也很乐于成人之美,所以有了这么个名分。但赵姨娘也很清醒的认识到,虽得舒老爷的宠爱,但也极易惹祸上身,很明显,张氏夫人不喜欢自己,甚至抬了良妾想压着自己。保全自身和女儿成了眼下最重要的事,“真爱”舒老爷,也得暂退一步。

“爹爹,五妹妹还病着,四弟弟也还小,想是不好有太多人扰了妹妹弟弟的清净,女儿便和姨娘告退了。女儿恳求爹爹,若爹爹得空,便请多陪陪五妹妹和四弟弟,五妹妹定然高兴,说不定也能好的更快些。”说着兰芝即向舒老爷行礼,赵姨娘也赶忙行礼。

舒老爷甚是满意,“正好大夫也在,让大夫给你也看看。”舒老爷指的是兰芝的膝盖,听到兰芝和赵姨娘要走,秦姨娘立即摆出了标准微笑,真巴不得她们赶紧走,可一听这话,笑容便僵持在了脸上。自己女儿还不大好,儿子也受了惊吓,舒老爷就要把大夫交出去,舒老爷果然是最偏心三姑娘。

“女儿谢爹爹关心,昨天上了药,已经不疼了,”怎么可能不疼,兰芝至少跪了一下午加一晚上,膝盖又青又紫,肿的跟馒头似的,碰都不敢碰,“大夫还是留在紫藤斋,女儿也能安心些。”兰芝甚是恭敬,赵姨娘想说什么,被兰芝扯了扯衣衫拦住了。

舒老爷和秦姨娘目送兰芝母女二人离开,秦姨娘大大的松了口气,“总算走了,别再来了。”秦姨娘巴不得再也不见这母女俩。

“不是兰儿。”过了好久,舒老爷才说了这么一句。

你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吧,秦姨娘没说话,反正舒老爷偏心三姑娘舒兰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放心,这件事,我定给你们母女一个交代。”舒老爷也没多说,两个都是自己的女儿,哪个受委屈他都不忍心。“去看看祥儿吧。”

舒老爷和秦姨娘绕到内室,祥芝已经醒了,岩弘也在陪着姐姐,让锦被团着两个小小的身子。祥芝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看到爹爹和娘亲来了,才慢慢放下戒备。

“爹爹,姨娘。”小孩子稚嫩的嗓音,喊了句,嬷嬷和女使很识趣的退了出去。舒老爷上前抱住祥芝,“祥儿好点了吗?”

“爹爹,我怕。”小女孩小小的身子趴在父亲肩头,委屈的哭了起来。

“姐姐,姐姐。”岩弘小声的叫着,一双小手努力抓着姐姐的手,倒向是每种可爱的小动物,在努力抬起自己的小胖爪子。

“祥儿不怕,爹爹在,爹爹给祥儿做主。”舒老爷哄着怀里的小女儿,秦姨娘也不觉湿了眼眶。女儿本来顽皮的紧,如今却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我们祥儿是好孩子,以后哥哥姐姐们要是吵架,祥儿就不理她们,离她们远远的,好不好。”舒老爷柔声哄着小女儿,“弘儿也是,有事只管来告诉爹爹。”

“祥儿听爹爹的。”祥芝狠狠的点了点头。

“弘儿才不怕呢,弘儿会保护好姐姐的。”岩弘鼓起小脸,小手叉腰,让自己看起来更厉害些。

“好孩子。”秦姨娘呢喃道。

“跟爹爹说说,生了什么。”舒老爷把祥芝放回到床上,拿手帕帮祥芝擦拭泪水。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祥芝哭的更大声了,死死抓住舒老爷的衣袖不肯放。

“祥儿不怕,你跟爹爹说,不管是谁,爹爹定不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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