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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黑吃黑法则，官方说法是以暴制暴，据说某上皇对此也大力支持，理由是『找点事情给那些动刀动剑的笨蛋做，毕竟若是没列个坏人给他们砍，憋久了他们会自己砍自己。』当然这话没有公开宣布，凌语是从神秘的师尊口中听得。连西地的黑榜系统都一并引用，还编了个口号『驱逐万恶，人人有责』连凌语都不禁佩服那位素未谋面的上皇高涨的创造力。

「这么说来，师尊，是不是应该做点准备？」

凌语说道，手已不自觉握向腰间剑柄。青年望了他一眼，忽地笑道：「倒也不用那么紧张，提高点警觉就好。最重要是玩得开心。」忽听膝上细细一道声音，低头却发现是霜霜：「爸爸，这回我能去么？」青年看了他一眼，温柔地抚抚她的长辫：

「不行，霜儿，忘了吗？我们之间有约定的。」

女孩「喔」了一声，复又趴在风云胸口，一时沉默下来。凌语点了点头，心中却暗自做了一套万全的准备计画，因为他知道他这师尊，即使目击天塌下来，也会一面喝ju花茶一面悠闲的说：

『别太紧张，没什么大事，人生活得开心就好。』

凌离在一旁拍拍胸膛，跳上短椅子上道：「师尊，你放心有我小猴儿在，决不会让大伙儿遭遇任何不测。」一旁凌艮面无表情地道：「是啊，因为会遭遇不测的就是你。」小猴儿蓦地跳起来，笑骂道：「好样的，竟敢小看你爷爷我，我倒要看看是谁遭遇不测！」

「这猴子……看他这样子，真想像不出他初来乍到时的状况。」

小孩子对严肃的事素来忘得快，见凌离以下的师弟已在门廊外扭打起来，凌语也只有苦笑叹息。天知道他可是担心的要命，小猴子双手难敌四双拳，很快被师弟们齐齐制服，以凌艮为首，在惨叫声中被抬往蓬莱山最大的柱子前「行刑」：

「其实那孩子……倒真吃了不少苦头。」旁观凌离惨遭师兄弟阿鲁巴，风云啜了口桌旁的桂花茶，笑得云淡风轻。霜霜不愧好奇宝宝封号，似乎忘了适才一瞬间的失望，立时侧首：

「什么苦头？小猴儿么？」凌语却苦笑两声，摇首道：

「师尊还提呢，徒儿到现在还馀悸犹存。」

小凌离开始惨叫，而师兄们却尚无停手的意思。风云往椅上一欹，只是含笑不语，见一旁女孩瞪著紫眸问个不停，凌语只得代答：「阿离是师尊从戏班子买回来的，记得是五六年前的事，那时阿离才五岁。」霜霜张个水汪汪的小眼，奇道：「戏班子？那是什么？」凌语道：

「戏班子就是演戏的优伶们，要学戏可不容易，大部份戏子都是从小给卖进戏班，接受班头一连串训练；开始是打杂的学徒，大了或许跑跑龙套、学学身法，真要在戏台上挑大梁，北疆俗话说『成角儿』，可是许多学戏的梦寐以求的难事。也有演戏外还做些杂耍技艺表演的，阿离的班子就是这样。」

摆脱师兄们的掌控，猴王开始绝地大反攻，惹得一旁年纪小的师弟笑著四散奔逃：

「阿离被卖进班子里还三岁出头，连父母是谁都记不得，大约是『硕鼠』一类人蛇子干得勾当。」

重提「硕鼠」，年轻的凌语油然一阵愤慨。风云又啜了口茶，悠然开口道：「遇见这孩子，还是在市集上呢。」霜霜爬上风云脖子，抬首道：「市集上？做什么？」

「讨赏银。」

风云沉声，一面用指尖轻点著桂花碗盖，神色难得严肃：「凌离的戏班子头儿不是个好人，他从来就没打算让那些买来的孩子成角儿。连戏班子，都只是挣赏钱的幌子而已，他让小猴儿扮乞儿，可怜兮兮地在地上爬来爬去，一个五岁的孩子，已经学会和看客陪笑脸磕头了。」

青年闭上眼睛，彷佛回到当年相遇的街头，一个连狗都不如的肮脏男孩笑嘻嘻地爬到他脚边，一见他低头，便一个劲儿地舔舐他鞋头，然后举高手中的碗，又是价连叠的磕头，额角一片瘀青，也不知有没有好过。然而即使碰得剧疼，笑容也不曾从男孩脸上褪去，彷佛打出生就被人割下了喜怒哀乐，只留这么一副面具在脸上。

『大爷，我是好孩子，我是穷孩子，请赏好孩子一口饭吃，请赏穷孩子一口饭吃。』

被训练得几近机械的台词，凌语当时还小，想起来仍觉得很心酸。记得当时他掏出银钱来正要给，却被陪在身旁的师尊伸手拦住，他诧异地抬起头，却发现师尊也正望著脚下的男孩，脸上的神情却不是怜悯，而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微怒。

「孩子，你的头儿是谁？」

师尊的语调很平缓，但即使当年才十多岁出头的凌语，也明白师尊的语气越平静，便代表心中越激动。男孩看了他一眼，很快又磕下头来，一般捧高手中的碗：

『大爷，我是好孩子，我是穷孩子，请赏好孩子一口饭吃，请赏穷孩子一口饭吃。』

百鬼

转章之一

转章

◇◇◇

之1

日出，位于上皇东方，自古就有著「日出地方」的美誉。

土地虽然小了点，但由于三面环海，岸边多为良港，因此航运发达，只要是在大海边的城市，多是四方船只汇萃之处，因此贸易顶盛、文化复杂，是海外奇珍异品聚集的地方。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人身上，来到这里的人三教九流、五花八门，各自为了不同目的，怀著不同的理想，踏上这块大陆上最繁荣的地区之一。

天照城，素来是日出第一大城，就位于港口不远的地方。城市的范围极其广阔，及于城郊，民间的食店、庙宇、农家，绵延数十馀里，比里城还要繁荣，位于东北的推古街、南方的圣德街、北方的天武街，诸般著名的俗民文化地带，便是位于城墙之外。

华灯初上，月满西楼，此刻以占卜灵验而闻名的推古神社，正值庙会的热闹景况，纸糊灯笼在道旁连成光与影的长廊，穿著浴衣的年轻女孩四处游荡，时而停在小摊子旁买一串丸子，时而观望路旁的纸猿戏，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充满莺笑燕语的呢喃声。摊贩则个个使尽浑身解数，招揽过路人群偶然垂怜的目光：

「章鱼丸子，章鱼丸子，野山门的正宗口味哟！」

「买把扇子罢，花样是自南方新批的，小姐！」

「鲷鱼烧，热腾腾新出炉的鲷鱼烧，红豆馅是顶极的啊……」

穿过鳞次栉比的摊贩和屋舍间，人声似要将整条街道燃烧起来，人们笑著、闹著、谈话著，五颜六色的衣饰夹杂著汗水与食物的腥臊味；烧肉的红、路树的绿、摊贩旗帜的蓝……在这种种色彩当中，却忽地出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一个纯白，白得令人目炫的身影。

「不愧是『天照』……跟『风土志』记载得一样，好繁华的地方啊！」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从绵延不绝的人堆中缓缓步了出来，只见他穿著一身长及地的白色披风，伴随著束在脑后的整齐长发，在月光朗照下，泛著圣洁的银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