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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吴鸣驹辍学（第1页）

为人不当家，当家乱如麻，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小门小户尚且如此，何况这上下几百号人的大家。

大太太惯例最早起床，梳洗完毕，坐在堂屋等着回事儿的、请事儿的，一应安排妥当，才吩咐吃早饭。用过早饭，鸣轩由他的书童夺人带着去学堂，剩下大太太和童栖鸾说着话，贝叶进来对大太太说：“当家的，账房夏先生来回话，在外面候着呢。”大太太赶忙说：“去书房等我，你去大门口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贝叶答应着走出去，童栖鸾也不多问，去了自己房间。大太太简单整理下自己，朝书房走去。

书房里，夏先生捧着厚厚的账薄站着，见大太太进来，迎上来施礼，说：“当家的，那件事已坐实，您过目。”

说着把账薄递给大太太，大太太接过账薄边看边说：“亏空多少？”

夏先生诚惶诚恐的望着她：“不下千万大洋，他深知这个数目意味着什么。

大太太着实被这个数目雷到了，半晌没缓过神儿来，她把账薄轻轻合上，又重重压在写字台上，说：“他还真敢开一代先河，五魁哪儿有消息吗？”

夏先生摇摇头：“魁爷没有回话，估计是没有查出什么证据。

大太太沉思片刻：”这老三把这笔钱像变戏法是的弄没了，他想干嘛？证明他本事了，手眼通天了。”

夏先生试探的问：“要不把三老爷召回来，解释下。”

大太太摇摇手：“这事有点蹊跷，老三经商多年，中饱私囊不是没有，都是小打小闹，把天通这么一大窟窿，量他还没这个胆量，过几天弄玉满月，他会回来的，你先下去，不要走漏风声。”

夏先生走后，大太太依旧坐着纹丝未动，从设想的可能中搜寻答案，几种设想几种否定，无论退一步讲，还是进一步说，都和他天赋异禀的性格相违和，算破天的脑袋怎么可能五马换六羊。

“娘，您在里面吗？快去救救鸣川吧，他快被打死了。”

鸣轩一路跑一路喊着冲进书房，把大太太吓了一跳，忙问出了什么事，鸣轩跑的满头是汗，大口喘着气：“吴老二又在打鸣川，把鸣川打得尿裤子了，楚老师不在，老学究制不住他，您快去管管吧。”

大太太掏出手绢，边给他擦汗边说：“那是人家的家事，我不便插手，族长会出面干涉的。小孩子家念好书就行了，闲事不需多管。”

鸣轩见娘不答应，狡辩说：“可他是在咱家学堂闹事，当家的不管，别人又会怎么说呢？”

大太太疼爱的抚摸儿子：“男人心太软是性格缺陷，不可以的。”

鸣轩把小手背在身后，撅着小嘴儿反驳：“上善若水，从善如流，当家的又怎么解释呢?”

大太太哭笑不得，两个境界的逻辑被他偷换概念，居然没法辩驳。无奈的站起身:“好好好，今儿个当家的从善如流，跟你走一趟。”

学堂里乱哄哄的，学生们都散立在教室外，鸣川抱着头，卷缩着身躯趴在地下，裤裆地面湿露露一片。老学究高举戒尺，以一步挪不了四指的步伐追打吴鸣驹，吴鸣驹围着他闪转腾挪，间或窜到吴鸣川跟前踢他两脚，疼的吴鸣川嚎叫几声。

“当家的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学堂里立马儿安静下来，

老学究咳喘着向当家的请安，大太太让鸣轩搬来把椅子让老学究坐下，自己走到吴老二跟前问：“为什么打他？”

吴老二拧着脖子不说话，两只斗鸡眼望着天。此时，鸣川已被人扶起，站在一边，大太太又走近他问:“你怎么不打过去呢?”鸣川并着腿哆嗦着不敢出声，大太太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心想这孩子是被打怕了。”

“别怕，去，把他打你的打回来。”尽管当家的给他打气助威，吴鸣川还是哆哆嗦嗦不敢上前还击。

大太太见状摇摇头：“罢了，帮腔上不了台，欲文明其精神，先自野蛮其体魄，苟野蛮其体魄矣，则文明之精神随之。钱老先生，从今以后把这段话搬上吴氏学堂的教科书。另外，通知吴鸣驹家长，他不用来上学了。好了，没事儿了，该干嘛干嘛。”说完用眼扫视一圈儿，没看见兰簪，便问:“兰簪没来上学吗?”

老学究回说：“在教室呢，这个学生守正持重，不爱凑热闹。”

大太太轻轻哦了声，没做任何反应，又简单吩咐老学究几句，离开学堂。刚踏进自家垂花门，便与自家厨娘薛嫂撞个满怀，薛嫂赶紧告罪，大太太不介意的摆摆手。薛嫂笑说：“少奶奶听说当家的一个人去了学堂，不放心，打我去看呢，赶巧您回来了。”大太太脚步不停的向她招招手：“随我来，你和仁善是邻居，跟我念叨念叨他们家的事儿，孩子挨欺负，大人间肯定有隔阂。”

薛嫂赶忙说：“当家的若不提起，做下人的断不敢饶舌的，要说隔阂老早就有了，他家老二仁宽是个病秧子，从小到大赖唧唧的，成家几年了也没后，仁善家的想把鸣驹两房兼祧，托人说和，仁宽推辞了，抱养了鸣川。气得仁善家的骂了好几天海街。偏赶上仁宽短命，两家又在一个院子住着，这娘俩受得，没办法的事儿，鸣川娘太憨，搁上个碌碡压不出个屁来。仁善两口子处事得体，也难怪谁扶着辘轳，谁不帮衬井绳。

主仆俩说着走进正屋，童栖鸾也在，见大太太进来便站起来，吩咐锄月去倒茶，大太太示意她们随便坐，自己也坐下。锄月端来茶放在桌上，大太太端起呷了一口，说：“虽说善解人意，通情达理，是处世之道，可这人心隔肚皮，谁也看不见谁的，做个样子能入时人眼便是好的。鸣川娘太不通此道，不具备虎狼之强势，何不学点儿兔子的乖巧，徒有驴的忍耐，她不受着谁受着。”

童栖鸾笑着接过话题：“唯其一点，当家的便体恤上了，无法与之抗衡，示弱也是一种智慧。”大太太不无感慨：“赖狗扶不上墙罢了。”薛嫂无奈的说：“斗大的字儿不识一箩筐，她哪儿知道那些道道。就拿丧老人来说吧，他家老太爷仙逝的早，那时还没分家，倒没什么幺蛾子。丧老太太就不同了，两家出钱，一家受益，鸣川娘窝憋气病了好些时日，这还不算，仁善家的又上门补刀，说是回头谢孝的费用两家均摊。

大太太听着有些不公，问：“那份子钱呢？没入账吗?”

薛嫂一拍巴掌：“仁善家的说了，亲戚朋友是她随往的，直接给她。办完丧事还卖乖，捡了两块最次的帐子布给了她，说自个儿心软，见不得她受委屈，给她两块帐子布平衡平衡。”

大太太笑说：“得便得了，再说混账话，岂不是要活活气死她。”

薛嫂双眉一拧，嘴角一撇，用力点头:“还有更混账的呢，在一个院子住着，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些事避免不了的，出来进去的撞见仁善撒尿是常有的事，这倒能忍，全当是看见猫啊狗啊的，最出格的是仁善居然闯进她屋里褪裤子，吓得她连哭带喊往外跑，坐在街上嚎啕大哭。仁善家的追出来，指着她骂，说她偷仁善被她看见了，这不是倒打一耙吗。还把族长请出来主持公道，族长心里明镜是的，反而说仁宽家的守不住寡，劝她出门子。”

大太太没吱声，童栖鸾正色道:“还好，遇见一位深明大义的族长，没有助纣为虐，不然沉猪笼是轻的，铁定骑木驴游街。”薛嫂没听明白少奶奶说这话的意思，怔怔望着少奶奶，思量自个儿是不是哪句话说歪了。

大太太哑然失笑，薛嫂猛地回过味儿来，笑说：“跟少奶奶比，我这脑袋真该缩进肚子里。”

大太太说：“人没有一无是处的，也没有十全十美的，所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就是这个道理，总有一方面少奶奶比你不过。”

正说呢，贝叶跑进来：“当家的，刚刚看坟的吴全过来禀报，吴老二往咱家祖坟供桌上拉屎，被他逮着了，问当家的怎么落。”

大太太一听，不但不气反而乐了，回头对童栖鸾说：“既然这猴崽子没个消停，索性给他个筋斗云，落在如来佛手心里，他就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