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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复活的间奏（第1页）

这是一片由无数的“玻璃”碎片组成的天地。无色的天与无色的地之间，数之不尽、形状各异的碎片像是被连接着不可视的细线一般，悬挂于天上，各自折射着五彩的光芒，组成了遍布整个空中的彩色极光。地下，一方无垠的“玻璃”平铺开来，光滑且平坦，似是一片“玻璃”平原。

平原上的某处，一枚赭红色方块孤零零地悬浮在“玻璃”的地面之上，在这方皆是剔透碎片的天地间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

方块沉寂半晌后，忽然迟钝而缓慢地转动起来，像是一名刚刚睡醒的迷糊之人正在观察周遭的境况。

我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赭红方块缓缓飞至半空。当它与那些孤悬的碎片接触时，它都会毫无阻碍地穿过它们，而那些被扰动的碎片则会浮现出像是水波一般的涟漪。

我记得，我刚才正打算剥出一个人类的灵魂来着......

为什么，现在，我会在这里......

在“离世之隙”。

难道我在那瞬间，被某人驱逐了？

不可能......就算是瑟辛也不可能在瞬间将我驱逐出世界！

如同感到了急躁一般，赭红方块骤然加快了上升的度。只是一瞬之间，它便穿过了数百枚孤悬碎片，在那恢弘璀璨的极光之河中激起了一片显眼的涟漪。

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不知是否是被方块过激的运动所吸引，愈来愈多的碎片正慢悠悠地向方块聚集。数之不尽的“玻璃”碎片汇聚在了方块的运动轨迹上，形成了一条漫长的尾迹，而更多的方块则淹没了方块本体，使得它的度愈迟钝了起来。

让我回去......让我......

方块无声的呐喊甚至没能穿透那重重叠叠的碎片帷幕，海量的碎片已围绕着方块凝聚成了一条横贯天际的、繁复的长蛇。碎片的长蛇游弋于碎片的海洋，但过于庞大的身躯让它正不可阻挡地跌向“玻璃”的平原，

就在“蛇”即将与地面接触时，一声幽叹忽然于这片天地响彻。

碎片长蛇的坠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突兀地中止，那色彩丰富的庞大蛇身连带着那裹挟着它的碎片海洋就那么静止在了空中。下一刻，亘古的巨震席卷了这片浩渺天地，构成长蛇的“玻璃”碎片开始崩解，无穷无尽的碎片们在震动之中逐一回归了它们本来的位置。

在长蛇尚未完全解体的蛇上方，飘着一位不知何时出现的女性。她拥有如落日般赤金的色和瞳色，瞳孔中心那宛若刀劈斧刻的十字铭文摄人心魄。女性的面容处仿佛被薄雾覆盖，令观者无法窥见其容貌，但比起她未知的长相，她身后那三对纯白的巨大羽翼无疑更让人无法忘怀。

“勒波普......”

女性从碎片之中取出了那枚赭红色的方块，复位的碎片们和天地在她的呢喃声中逐渐安息，恢复成了原本静谧的模样。那对耀眼夺目的赤金色眼瞳中，赭红方块震颤着，鲜红的液体不住地从其中分泌而出并立刻逸散于女性的手心，如同一块在烈阳下升华的红冰一般。

“失败，等于死亡。”

———

黑井中，蓝裙的幼女忽然仰起了脑袋，像是终于突破水面的溺水者一般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而祂赭红的眼底，无生机的灰色堪堪褪去。随后，祂猛地收回了那还按在蔷薇色女孩眉间的手，脸上甚至还显出了惊惧交加的神色。

“你到底是什么玩意！”

恶魔借由幼女的身体，出了刺耳的尖叫。就在祂触摸到女孩肌肤的一瞬间，祂竟久违地体验到了被放逐的感觉，而面前极有可能是始作俑者的女孩却难受地皱起了眉头，像是猝不及防下被祂的尖叫吓了一跳似的，这更让勒波普感受到一阵愤怒和恐惧。

这感觉，就像是被某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动物冷不丁地咬掉了几根手指似的，既有因遇袭的疼痛而迸的怒火，亦有因未知的危险而萌生的畏惧。

为了避免再次触及女孩，勒波普下意识地踏水向后拉开了数米之举。然而在祂行动之前，女孩却抢先一步抓住了祂的右手腕。

很难想象眼前这名纤瘦羸弱的人类女性能挣脱魂灵的拖拽。女孩过分纤细的手腕突破了漆黑的水面，猛地擒住了幼女同样幼弱的手腕，而后便立刻被挣脱开来。尽管如此，女孩仍让勒波普丢失了某些东西。

莹白色的火苗在恶魔的不经意和女孩的干扰下从前者的右手中脱出，落在了女孩身边的黑水和魂灵之中，失去了踪影。

“该死的！”

勒波普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暴跳如雷。祂狠狠地踱着脚下的黑水，水花四溅中，几只无辜的魂灵湮灭在了恶魔的愤怒之下。

“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幼女的语气中充满了盛怒的高亢和惶张的微颤。

“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愤怒很快散去，恶魔竟忽然啜泣起来。

感受着魔女灵魂反应的减弱直至消失，失败的恐惧笼罩了恶魔的心头。被短暂放逐时的记忆尚还清晰，勒波普还记得出现在离世之隙的纯白色六翼和十字裂纹的赤金色瞳孔，以及那冷漠的、充斥于天地之间的言语。

“失败，等于死亡。”

黑井忽然如沸腾了一般剧烈翻腾了起来，黑水和魂灵的手臂在这突如其来的躁动中四散飞溅。幼女赭色的双瞳异光闪耀，那说明着恶魔正在不顾一切地动用自己的权能。勒波普正翻找着整个灵魂之井，试图寻找到那捧遗失的灵魂。

“找不到了！”

勒波普恐惧地大叫着，祂用双手使劲地扣挠着自己稚嫩的面庞。紫血横流下，幼女的脸皮整个脱落下来，露出其下森白的颅骨和紫红色的腐肉。

“你要怎么赔我，该死的人类！”

恶魔失控地吼叫着。狰狞且崎岖的红色犄角自幼女的额角处盘曲地向后生长而出，如盔甲一般覆盖了其半个脑袋。恶魔混沌邪恶的力量正在篡改着这具被恶魔占据的死尸，使其外观生了不可逆转的畸变。

“你要怎么赔我！”

不计其数的井中魂灵在恶魔的力量下向祂的手中汇聚，逐渐形成了一把三股长柄猎叉的形状。无声的灵魂尖啸声中，魂灵们沦为了恶魔武器的原材料，被一一碾碎重组，融入了那柄殷红如血的猎叉之中。

“不论如何，我也要先杀了你！”

富集了无数魂灵的猎叉被勒波普挥手掷出，直取那几乎要被井水淹没的女孩而去。通过杀死灵魂铸就的捕叉充斥着死亡的衰朽气味，它富集了无数的死灵，被它伤害的对象的灵魂将毫无意外地沦落到与那些死灵相仿的下场。

然而就在猎叉即将刺入女孩眉心之时，一只白皙娇小的手却从女孩前方的黑色井水中探出，握住了锋利冰冷的叉尖，生生止住了猎叉的势头。同时，一阵如银铃悦耳的笑声适时响起，停下猎叉的人泅水而出，现身在了女孩的面前。

绀紫色的卷曲长、娇俏可人的容颜、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曲线幼稚的身躯。方才刚刚死去的魔女爱莲再度现身在了恶魔的灵魂深井之中，并救下了即将被恶魔杀死的蔷薇色女孩。

“听起来，你是在找我吧。”爱莲朗声笑道，“既然如此，接下来就让我们好好聊一聊吧，恶魔。”

魔女樱唇轻启，嫩红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可爱的脸庞上浮现出了暧昧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