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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魔女和恶魔的重奏（第1页）

忽然出现的爱莲举重若轻的挑起了恶魔的猎叉，而那柄不知凝结了多少魂灵的猎叉顷刻间便在魔女的指尖化作了齑粉。她的双足立于不透光的黑水之下，而她呈现在水面上的身体却不着寸缕。少女白嫩的娇躯傲然立于黑水之上，像是一颗骄傲生长的小树苗。

“哦呀！”不远处，见此情景的白隼兴奋地扇了扇翅膀，而祂身边的奥丽安娜则慌张地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多么不成体统啊，魔女爱莲！”

她现在正通过某种方法凭依于商人拉克的身上，此时她的所见所闻皆可同等地视作拉克的见闻——她可不能允许自己中意的旅者目睹这不知廉耻的场景！

然而爱莲并未在意井口之外的吵闹。此时她的注意力全在对面那只丑陋的恶魔身上。

面前的那只“生物”已经不再具有丝毫人类幼童的特征，在恶魔暴走的力量之下，其夺舍的肉体正在向着不可预测的混沌方向进行着畸变。那在最开始便被扯下的面皮下，森白的人骨突变为了尖细的长吻兽骨，两朵殷红的火焰在颅骨深邃的眼洞燃起；其胸腔的肋骨从胸骨处撕裂开来，扭曲生长成如蜘蛛一般的节肢，肢端锐利，又似刻石匠人的菱形刻刀。

恶魔勒波普将变得又细又长的手指向了前方的爱莲，暗红的火焰即刻腾起，将祂手臂上所剩无几的皮肤灼烧殆尽。

“你还没死，那真是太好了！”勒波普嘎嘎大笑着，其言语似是在为魔女的安然感到快意，但那可怖的笑声却足以震碎人的灵魂，“我要把你的灵魂雕刻成一座雕塑，就采用你死前凄惨祈祷的模样！”

祂是衷心地为魔女的存活而感到高兴，也是真心想让她作为自己的作品而死去。祂那由肋骨所化的节肢如骨翼般舒展，暴露出空荡荡的胸腹中那颗红焰凝结成的心脏。这颗恶魔的心脏正烈烈跳动着，将暗红的力量灌入恶魔的四肢百骸。

只以极短的一刻作为蓄势，下一刻，熊熊烈火从勒波普那十二对节肢的末端喷薄而出，直取爱莲而去。此时这座灵魂之井仿佛化作了炼狱的火山口，烈火将井中的黑汤烧得沸腾，魂灵被烧灼的惨叫和尖啸不绝于耳。

勒波普的火焰是以祂收集的灵魂作为燃料和助燃剂的魂焰，只要灵魂不绝，火焰便不灭。魂焰无视肉体的防御，直接烧灼灵魂，给予其无穷尽的炙热和焦灼之苦，直至对手为了寻求解脱自愿成为火焰的燃料。

二十四条火柱自四面八方而来，围绕着爱莲织成了暗红的樊笼。看来勒波普并不打算以最快的度结束对魔女的猎杀，而是想要慢慢地折磨她，让她本就承载累累苦痛的灵魂做出祂所期待的求饶丑态。

暗红的火笼之中，爱莲却转身背向勒波普，像是毫不在意那些几乎要燎到自己身体的火焰一般。她双手向前虚捧而起，那几乎快被淹没的女孩当即浮出了黑水，摆脱了那些致命的束缚。

“做得好，真是个好姑娘。”爱莲双手抱胸，看着还紧紧抱着自己尸体的女孩，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听到爱莲话语的女孩露出了犹疑的神情，只见她一边单手将魔女的尸体环在怀中，一边试探地伸出手，探向了话语声传来的方向。

空无一物，她什么都没有摸到。

“傻子。”爱莲看着女孩那直接穿透了自己脑袋的却仍在摸索的手，出了一声嘲笑。

爱莲收回了虚捧的手，任由悬浮于空中的女孩扑通一声在水面上摔了个屁股墩。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待我解决了这个恶魔先，以及——”爱莲咧嘴一笑，“要保管好我的‘尸体’噢。”

乖巧的女孩立即紧了紧自己的怀抱，像是生怕遗失玩具的孩子一般。

“嗯，真乖。”

爱莲一边夸奖着听话的女孩，一边转身挥手，那即将收拢至自己身边的魂焰樊笼便即刻消失无踪。

方才还气势滔天的魂焰在爱莲状似无心的动作下熄灭殆尽，像是不曾出现过一般。井口的黑水中，依旧密密麻麻的魂灵呢喃着，径自远离了魔女和恶魔，为两者留出了一片空荡荡的水域。

“终于见面了呀，恶魔，我可是找你很久了！”爱莲张开双臂，大笑道，“竟然以偷袭作为见面礼，虽然已经习惯了恶魔的卑劣和怯懦，但我还是忍不住被逗笑了呢。”

“魔女，我知道你，我了解你！”恶魔的咆哮声如同滚滚惊雷席卷水面，笼罩了那单薄的少女，“你是失去了恶魔的魔女，你是猎杀魔女的魔女，你是吞吃灵魂的魔女，你是模仿恶魔的魔女！我在这里扎根多年，就是为了亲手收获你的灵魂！”

“就算你再如何模仿恶魔，你终究只是个弱小的人类，绝对敌不过我这样纯正的恶魔！”

“哦，这么说来，是有人嘱托你在这儿埋伏我，对我下手的吗？”爱莲挑了挑眉，略有些诧异地说道，“原本还在想谁家蠢恶魔会蠢到在教廷军的眼皮子底下扎根，这下看来事情就相当有趣了。”

“那么，是谁那么大面子能指使一只堂堂的恶魔来做这种劫道的工作呢？其他恶魔？还是......仆天神教？”

“呀！难道真的是教会的授意吗，如果是的话，你能在驻扎着教廷军的地方安安稳稳过这么多年也可以解释了！”

“我猜对了吗，嗯......勒波坦？”

“该死，我名讳勒波普，勒波普！”面对爱莲的轻挑态度和肆意臆断，勒波普大为光火。魂焰自祂的躯干内倒涌而上，又从祂颅骨的孔隙中喷射而出，相当契合祂当下火冒三丈的心境。

“随便啦，我真不喜欢记你们恶魔那些过家家一样的俗名，就像人给牲畜起名字一样，滑稽可笑极了。”

“这一点上，你我还是有共识的对吧，[波利克里托斯]。”

看着从魔女翕动的樱唇中溜出的那几个混沌音节，勒波普那燃烧的兽颅忽然冷却了下来。方才还滔天的怒焰被尽数收回，头角峥嵘的颅上，只剩下眼眶中两株代表眼睛的火炬仍跳动不已。

“你，刚刚叫我什么？”

魔女的身后，含苞的玫瑰花藤肆意丛生，逐渐占据了以两者为中心的空处的一半空间。而魔女自己则正咯咯笑着，像是被勒波普的反应逗笑了似的。

“怎么了，被‘人类’提及自己的真名是很不舒服的一件事吗？[波利克里托斯]？还是说，我也叫你勒波普会让你更开心一点？”

“唉，别急呀，恶魔，我还想多聊一会呢~”

看着面前如海啸般向自己袭来的魂焰浪涛，爱莲不满地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